第93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第2/3页)
袁瑛幽幽一叹,垂首道:“造化弄人,你有你的苦处,我也无法责怪。苍儿和清秋成亲的那天,我想要阻止兄妹乱伦的惨剧发生,但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真正的清秋。所以我易容成喜娘陈嫂的模样混进严府,故意扯脱了清秋的衣服,发现她的右肩上少了出生时就有的那颗黑痣。我当时就知道,那个清秋是假冒的,但我没有戳穿,只想静观其变。那天晚上,苍儿就是到这竹屋与公主相会,我亲眼见到他在婚礼上伤痛欲绝,借酒浇愁,醉得一塌糊涂。这两个孩子都太痴情了,做父母的,怎能不尽力成全。”她转目瞧了严嵩一眼,沉重地叹息一声,“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苍儿,也只有你才有能力救他了。公主怀着严家的骨肉,如果能让他们夫妻团聚,也算是天地间的一大造化”。
严嵩悲戚的目光中,已泛起无比坚毅的神色,“放心吧,我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保全儿子的”。
“有你这句话,我死也瞑目了”,袁瑛展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她的身子软软瘫了下去。
“莺莺——”严嵩疾步上前,稳住了她下滑的身躯。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严嵩的手背上,低头一看,是红得刺目的血滴,她刚才饮下的,是一杯毒酒。在这一刻,那份黯然神伤和心魂俱碎的感觉,震痛了严嵩的每一根神经。他能做的,只有谐去她脸上的泪水,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凉的双手。
“如果有来世,我们再续前缘”,袁瑛声音细微、虚弱,每一个字却是那么肯定、清晰,“我死后,将我埋葬在天皇山断情山庄的白梅林中,那座无名氏的坟墓旁……那是我的……好姐妹……这辈子欠她的……我下辈子做牛做马……”
泪水沿着严嵩的面颊漫流,滴落在袁瑛已不见生命迹象的脸庞,与她的冷泪汇聚在一起,一颗接一颗的落下,渗入尘土之间。四周忽然被黑暗笼罩,月亮躲进了云层中,似乎也不忍目睹这人世间的生离死别。
刑部监牢内,向擎苍被关押在死囚牢中。那黑暗阴森的牢房,仿佛就是酆都城的鬼门关。严嵩站在牢房外,隔着栅栏,他看到擎苍躺在草垫上,双目紧闭,昏迷不醒。那发了霉的草垫,把一股股酸臭的霉气送到了鼻子中。他的亲生儿子,披枷带镣,衣衫褴褛,遍体鳞伤,脸色蜡黄。严嵩的心好似火烧一般的疼,他从来没有留意到,擎苍的眉眼,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还有那满腔正气……
案件的主审官带着谄媚的笑,讨好巴结:“这小子真是个硬骨头,任凭严刑拷打,也不肯招认罪行。”
“他犯了何罪?”严嵩拉下脸来。
主审官愣了一下,道:“不是按照阁老的吩咐,定了勾结邪教,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之罪吗?阁老放心,下官一定用些更厉害的酷刑,逼他认罪。只要认了罪,就可判剐罪重刑,秋后凌迟处死。”
“混帐东西!”严嵩抡手给了主审官一巴掌。
主审官懵了,手捂着火辣辣的脸,呆瞪着双目。
严嵩厉声道:“此案疑点颇多,从今日起,停止一切刑讯,医治好他身上的伤。待本官禀明了皇上,再作定夺。”他说罢扬长而去。
主审官一直愣愣地站着,不知所措。
西苑的万寿宫,依旧终日香烟缭绕,嘉靖也仍是日日在此修道以求长生。他一身道士打扮,在醮坛前坐诵经文,看起来却心不在焉。这几日来他一直心神不宁,常发噩梦,梦中白木槿两眼之中充满了怨毒之色,恨恨地切齿道:“你不是答应我,要让云锦公主嫁给他喜欢的人吗,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场景一转,荣妃浑身着火,满脸激愤之容,嘶声指责:“为什么不能善待活着的人,为什么?”荣妃的脸开始扭曲变形,竟变成了方皇后哀伤沉痛的脸,她的身后还跟着王贵妃、卢靖妃、杜康妃和应惠妃,她们的脸渐渐都被泪光所罩没,只剩悲凉的余音“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在空气中悠悠回荡。最后所有的光亮和声音都消失了,一片死寂中,朱秀贞无助的、哀求的、惨厉的呼喊声骤然破空传来,声声不息,就像一条条小蛇,钻入他的耳朵里,继而在他的体内窜动,一点点啃噬着他的身心。
嘉靖只感到头痛欲裂,他扔下手中的木槌和罄,单手撑着头部,长长吁气。
“皇上,陶真人来了”,昌芳领着陶仲文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