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幕戏(第3/4页)
除了爱,又他妈能为了什么。
魏西延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他这狂妄又不可一世的小师妹,亲自来找他,说想跟他一起拍个故事。
才刚听了《乌孙夫人》这个名字,魏西延就拒绝了。
“我说这位妹妹,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啊?你师兄是拍文艺片的,文艺片你懂吗?你搞个大女子主义的冷门历史电影来找我,我看起来真有那么gay吗?”
昭夕说:“除了你,我找谁都不放心。”
“什么项目啊,这么重视?”
“我之所以从演员转行当导演,就是为了拍了这个故事。”
他记得分明,那一天,小师妹没有笑,没有插科打诨,没有自负又不可一世的模样,只有安安静静的眼神,分外明亮。
她说送走奶奶的那段日子里,老人家躺在床上,给她讲了很多故事。
老人说:“演了一辈子的戏,唯独遗憾的是总在演别人的故事,没有讲述自己想说的传奇。”
年轻时,她饰演过解忧公主,却对公主侍女冯嫽夫人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可惜市场对侍女不感兴趣,有公主在旁,谁会想听小小侍女的故事呢?即便冯嫽是我国第一位外交家,更是罕见的女性外交官。
除了冯嫽,老人还有很多向往的传说。
她说:“在我那个年代,女性地位始终不高,就连我的祖父母也重男轻女,一直以来都喜欢弟弟远胜于我。我曾经一度想证明,女儿家也能比男儿强,可到后来才发现,争一时之气又有什么用呢?其实整个社会都弥漫着这样的风气,重男轻女从来没有停止过。”
“昭夕,也许你并没有意识到,因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和舆论中,你也习惯了。”
“可是你仔细想想,如果不是因为性别地位不平等,为什么男导演有风月之事,大家最多当做笑谈。而换做是你,就会被冠以私生活混乱、放荡滥交的恶名?”
“都是男未婚、女未嫁,为什么娱乐圈发展至今,男人喜新厌旧就可以是花花公子,女人却只配被非议,甚至被称为破鞋?”
“你真的有必要对众人解释,你没有,你洁身自好,你认真对待每一份感情吗?”
“如果你是男儿身,是不是这些反而会成为你成功的光环,无需解释了呢?”
在那些与医院为伴的日子里,昭夕守夜,祖母却因病痛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便偷偷爬上祖母的床,祖孙俩靠在一起,她像儿时躺在奶奶怀里那样,听老人讲述有趣的故事。
大限将至,老人讲的多是此生未能圆满的遗憾。
昭夕听在耳里,记在了心里。
她说,娱乐圈发展至今,从艺术表演变成了资本市场,多可惜。
选秀节目给了普通人晋身的台阶,多少人一步登天,匆忙培训数月,就开始趁着还有热度,演戏圈钱。
市场是健忘的,对于这样经不起时间考量的热度,只给你昙花一现的机会。浪花一灭,新的热度与流量又起,就这样新旧更替,演员换了一批接一批,值得反复回味的作品却没有留下几部。
这对有天赋的年轻人并不公平,也杜绝了久经打磨能成大器的大将出现的可能性。
明明在从前的时代,表演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多少老艺术家用了一辈子打磨自己,才从璞玉变成明珠。
……
魏西延听了很久,最后抬头看着他的小师妹。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一个出生于平民之家,一个是生来就锦衣玉食的天之骄女。他是个心胸宽广的人,认可她的天赋,于是当做同门师妹照顾着。
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也许有的事情不论出身,无关性格。
因为他在昭夕的眼里看见了同样的东西。
不管大家对这个行业有多么差的评价,多么消极的态度,因为热爱,亦有人努力在市场的洪流中挣扎着,虽有所妥协,却不肯放弃最后一点坚持。
*
一夜会议,昭夕的手机早就断电。
她亦无暇顾及。
哪怕明知联系不上她,程又年或许会担心,但此刻若是电话接通,她该说点什么?
昭夕忙到焦头烂额,并不知道塔里木那边,程又年也有了突发状况。
地科院同在新疆进行的项目,除去他所在的物理探测系统下井以外,还有和田玉矿产勘测项目。
因同事忽在勘测途中忽然受伤,勘测系统也出现故障,他和罗正泽当即接到任务,深入新疆腹地,带队进行紧急修复。
因是连夜离开,去的又是没有路的地方,网约车是不可能同意载他们的。
两人抱着沉甸甸的仪器,就坐在院里临时抽调的卡车车斗里,一路颠簸着去往另一个项目。
夜风很凉,车斗里座位都没有,就放了两只轮胎。
两人背上背着背包,怀里抱着器械,坐在轮胎上。路面坎坷不平,车每颠簸一下,人就跟着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