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忆里唯一的幸存者(第3/7页)

他一个人扛了一箱啤酒走上露台。啤酒丢在地上,他看看四周,感觉自己很想去弹那架三角钢琴。翻开琴盖,坐下,手放在琴键上,却最终没有让音符落下。《梦中的婚礼》是这样几个琴键,《小夜曲》是这样的弹奏顺序。手指抚过琴键,徐迦只能苦笑自己又多了一种回忆徐式微的方式。

可再多的方式也只是回忆而已。

他离开钢琴,拿出两瓶啤酒,走到露台前边。他手臂撑在露台边缘的白色围栏上,望向望城海的方向。如果楼层高一些,能有更好的视野。而他现在只能依稀看到海的轮廓,像一条线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在陈逍来了望城之后,式微就没有再去看过海了。他却坚持着看海的习惯,直到今天。

徐迦一口气喝了半瓶啤酒。啤酒的度数不高,那种略有些苦涩的口感和明显的麦芽味道让他觉得很合时宜。手机放在裤子口袋里,被调成了静音。他感觉什么东西在闪,拿出来看,屏幕上亮着林思亦的名字。他于是把手机丢在脚边,饮尽手里的这瓶,又去开下一个。

两瓶酒之后,后面的酒好像更容易下肚了。

不像上次式微来的时候月亮很明亮,星星几乎都看不清,今天的望城上空有满天繁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星辰在徐迦眼里连成了模糊的一片,含混不清。

林思亦打了几个电话徐迦都没有接,家里面的门是锁着的,林思亦手里不再有备份钥匙,站在门口无计可施。犹豫了片刻,决定求助于顾昂。顾昂接到电话的反应是“你打错了吧”,不等她多说一句就挂断了。饶是林思亦这么厉害泼辣的性格,也没有勇气给顾昂打第二个电话。

她坐在徐迦家的门口,觉得心里特别害怕也特别委屈。

可她不想哭。

她是来跟徐迦道歉的。她有很多事需要告诉徐迦。也许,他听完之后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也许不会,也许他不想要听她解释,她做过些什么,他都毫不在乎。无论是哪种结果,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只想坦陈自己做过的一切,释放这些年藏在心里的,挥之不去的魔鬼。她要对徐迦讲清楚的是那些事情,不是感情。

顾昂是十分钟后到的。林思亦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那辆牌号为8888的法拉利确实是顾昂的没错。她赶紧从徐迦门口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顾昂也下了车,对着林思亦勾勾手指,说:“给我停车去。”

林思亦说:“我不会开车。”

顾昂像见鬼一样看着她,表情十分嫌弃,“看车会吗?你站在这儿,看着车,有人敢在它两米之内活动你就立刻报警,然后跟他拼了。”说完他就越过林思亦,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林思亦看他身影消失在门背后,连车钥匙都没拔,就冲到门边轻轻拉住即将关上的门。等里面的脚步声减弱到听不见,她轻轻打开门,也跟了进去。

以顾昂一贯的精明和毒辣,他绝对想不到,此时他的爱车就这么暴露在室外,任谁路过都能开走。

徐迦的三层小楼静得让顾昂皱了皱眉。

顾昂也是一个人过日子。生意场上难免有交际应酬,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但除了宁馨那次,其他时候他都是在外面留宿,从不带人回家过夜。他住着比徐迦还大的房子,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可他在家的时候,他从来没让房子这么静过。

要么听歌,要么打游戏,要么翻报纸,要么做运动,要么来回来去地走路。只要他醒着,他就会用各种动静来显示自己的存在。

顾昂决不允许家里有他和没有他是同样的状态。

徐迦家里的死寂让顾昂觉得很不舒服。他皱着眉头,故意加重脚步,上楼的时候就像跳踢踏舞一样踏踏地响。

林思亦跟着顾昂上了露台。顾昂一推门,浓重的酒气就扑面而来。顾昂骂了一句“我操”,然后捏着鼻子走了上去。林思亦赶忙找个角落躲了起来。

此时的徐迦躺在露台的正中间,四脚朝天。也不知道他是睡熟了还是醉晕了,看起来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顾昂走到他身边,踹了他一脚,果不其然没有收到任何反应。顾昂看着所剩无几的一箱酒,忍不住骂了一句:“神经病啊,没事儿喝什么酒。”然后坐在徐迦身侧,也开了一瓶酒喝。

林思亦忍不住在心里念了一句,这还真是顾昂的风格。

今晚的月亮不好,但是星星不错。顾昂看着满天星辰,不知怎地,思绪就飘了起来。他想起陈逍下午问自己的那一句:“你敢不敢承认你喜欢纪与安。”

很多晚上,除了漫天星辰以外,顾昂再也找不到别的什么可以陪伴他,他都会想到纪与安。顾昂并不是那种抱有和心爱的人“仰望同一片星空”的幻想的人。他每次看到星空,都会告诉自己,她现在看到的风景和你看到的绝不一样。你看到繁星满天的时候,她也许能看到皎洁的月亮,当你看到月亮的时候,她那边没准乌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