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3页)

“但沈佳仪不聊那些东西!她上次还问我她送我的证严法师静思语,我读了有什么感想咧!他妈的我还真对证严法师没什么意见,但我觉得头很大,要我假装很感兴趣,那是一点都办不到。”我擤着鼻涕。

跟沈佳仪面对面聊天,总是有话说的,且非常自然。但男生跟女生讲电话,就是一门博大精深的人际艺术了。十六岁半的我,完全参透不能。

有些男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跟女人讲电话超过十分钟,一点也不奇怪。

“这样啊——其他人我不知道啦,不过我听我姊姊在跟朋友讲电话的时候,几乎都言不及义,废话很多。”许博淳回忆。

“言不及义?听起来好像很恐怖。”我将鼻涕好好用卫生纸包起来。

“废话越多就越讲不完,反而正经事一下子就聊完了,跟女生讲电话,一定要讲很多很多废话。”许博淳言之凿凿。

“女生真的很喜欢讲废话跟听废话?我怎么觉得沈佳仪不是这种女生。”我将饱饱的“鼻涕便当”偷偷摸摸放进许博淳敞开的裤袋里。

“那就干脆硬聊啊,要不就做功课啊,照道理只要正经事够多,电话还是可以讲很久的吧?”许博淳有些不耐烦了。

浑然不知,他下一次将手插进口袋的时候,就会摸到我送他的、软软胀胀的鼻涕便当,一不小心还会黏乎乎大爆炸!

“做功课?”我虚心请教。

“你就拿一张白纸开始列正经事啊,讲电话的时候就看着小抄讲,讲完一件事就勾掉一条——喂,要不要去买饮料喝?”许博淳看着手表,站起,休息时间快结束了。

“好啊。你说得蛮有道理的。”我也拍拍屁股站起。

我们一起走到巷口的便利商店,各自挑了饮料,走到柜台,许博淳将手插进口袋里摸铜板付帐时,脸色愀然一变。

“破了吗?”我冷静地看着许博淳。

“干!”一拳。

后来,我真的拿起笔记本随时抄写“可以聊天的项目”,果真对我与沈佳仪在回家后讲电话的内容相当有帮助,我们总是越聊越久,也渐渐地培养出互相接话的默契。讲电话时我还得拿着笔随时记下我突然而生的灵感,将整个对话繁衍得更长。

而不知不觉,我跟沈佳仪的打赌期限又到了。

我非常喜欢看女孩子绑马尾,如果可以让留着半香菇头的沈佳仪为了我改变发型,那将是一件非常赏心悦目的事。

下学期第二次月考成绩公布,沈佳仪全校第几名、我全校第几名,通通不是重点。关键是国英数三科加起来的成绩。

尽管月考才刚刚结束不久,我跟沈佳仪晚上还是留在学校念书,背背英文单字,用随身听收听“空中英语教室”练习听力。高中生想用功,可不怕没有书念。

那晚下着倾盆大雨。

捱不到八点,我七点就忍不住在学校一楼教室晃荡,搜寻沈佳仪用功的身影。

“沈佳仪,真不好意思。我这三科加起来大概是自然组最高分吧!”我哈哈大笑,走进沈佳仪只身一人待着的教室。

“喔?真的吗?但是你还是输了啊。”沈佳仪看到我,也很高兴。

“输了?”我不解。

“今天廖英宏来找我,我问他,他就跟我说了你的成绩。”沈佳仪露出啧啧啧的欣慰表情,继续说,“你真的比国中时用功太多了,让我刮目相看呢,幸好幸好——”

沈佳仪边说,边晃着手中的月考分数表,显然早就在等我来找她。

我坐下,接过分数表一看。三科加起来,我竟堪堪输掉两分——将物理与化学上的专注大量挪移到国英数三科上面的我,竟然还是输给了沈佳仪。

“沈佳仪,你是怪物吗?”我张大嘴巴,丝毫没有不服气。

在没有来不及写完、没有填错答案的情况下,我将成绩撑到最好的极限,这样还输掉,根本就是太过豪迈!

“哈,跟你打赌,真是一点都不能疏忽呢。”沈佳仪笑得很开心。

开心。

是啊,你开心,我就很开心呢。

“月考完了,你今天会早一点回家吗?”我站起,伸了个若有所思的懒腰。

“顶多提早一些吧。”沈佳仪看着窗外的雨。

“等我。”我挥挥手,离开教室。

不理会沈佳仪狐疑的表情,我冒着打在身上都会痛的大雨,骑着脚踏车冲出学校,跨越我不厌其烦一提再提那“坡度有够陡峭的中华陆桥”,来到市区。

一路上,雨水不断沿着刘海与眉梢,倒泄进我的眼睛,使我搜寻便宜家庭理发店的视线更加辛苦。但我的心情,竟飞扬的不得了。

脚踏车停在一间看起来“就算乱七八糟剪也十分合理”的家庭理发店。

“老板,帮我剃个大平头,有多短剃多短。”我推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