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那什么,爱过(第39/49页)

虽然我们打得很小,和一个屁和只赢一块钱,但是因为频率高,周围观战的都喜欢“砸鸟”,也就是“买猪”,一天下来也有几十块输赢。到月底的时候,大伙都没钱,打麻将也就不打钱了,而是用各种惩罚代替,最常见的就是输一块钱脱一件衣服,如果脱光了,就做俯卧撑。大冬天的不穿衣服打麻将,输的人都冻得跟鬼一样,经常有人因此感冒发烧,但依然乐此不疲。一次,我领着柯依伊回我们寝室拿东西,推门正撞见鲍哥、老二、魏星和小马在打麻将,小马刚刚自摸了一个清一色,另外仨人都已经输光了,都脱得光溜溜、赤条条。这惨烈的一幕正被柯依伊撞见,她尖叫了一声就躲了出去,事后她对我说:“你们打麻将的瘾怎么那么大啊,洗完澡衣服不穿就出来打。”我心说,幸亏你没见到他们光屁股做俯卧撑,那一幕我看着都有阴影。

小伊并不介意我总不陪她上自习,和大多数相恋超过一年的情侣一样,我和柯依伊也进入了感情的平稳期,对对方刻意的迎合越来越少,我们都想在这份感情之下,让自己稍微轻松一些。具体的表现是:我会花更多时间和兄弟们在一起,而不总是陪着她;而小伊呢,则开始在我面前做她曾经非常避讳我的事情,比如……放屁。当然,这也是被我逼的,我非常喜欢夹着一个屁冲到小伊面前,拿手比画出手枪的姿势,大喊一声“不许动”,然后“嘣”!小伊每次都会捂着鼻子打我,非常可爱。但是这学期住进蓝色公寓的第一天,我们正在收拾床铺的时候,小伊突然把手里的床单一扔,大喊一声“不许动”,转过身用手比画出手枪的姿势对着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轻飘飘的一声“扑”!我笑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给电视台组织观众的事情,我也退居二线了。说来话长,一天,我去学校旁边的浴室洗澡,给我递毛巾的服务员我怎么看怎么眼熟,想了半天,竟然是当年我当志愿者接的那个岳阳“小民工”吴延年。我问他怎么过来当起服务员来了。他说自己家里条件不好,这年的学费还欠着学校的没交,所以就出来打打工,想办法补贴一点儿。我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而且我俩之间也算有缘分,想了想,索性就让他接手了我组织观众的活儿,每一期,他负责张罗人,然后把钱收齐了交给我,我扣掉车钱之后,每期分给他200块,一个月下来,他至少也能收入个千八百,当然,我赚得更多。但这每个月千八百的收入极大地改善了吴延年的生活水平,我渐渐地也会在学校门口的餐馆遇见他吃四五块钱的套餐了。一次,我去他寝室找他,发现他的座位旁边放了一台饮水机。我很奇怪,哪有人把饮水机孤零零放在座位旁边,既不靠墙也不靠边,像个路障一样杵着。他的室友说,这是吴延年自己买的,他就要放在自己的座位旁边,仅供他自己学习的时候喝水用,其他人谁也不许碰,谁要是喝了他的水,他真能跟人家拼命……哦,对了,他的学费还是没有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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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以为这半年就要这么平淡无聊地过下去的时候,老天爷给我们整了点儿波澜出来,而且这波澜实在太大了——那一年,闹SARS,中文名叫“非典型性肺炎”,传染的,要命的。

“非典”就像在一夜之间降临,我们这些昨天还活得都有些腻味的年轻人,突然真的嗅到了一丝死亡的味道。香港,广州,北京……每天网站上都在更新死亡人数,SARS就像一支来自外星球的军队空降在地球上,攻城略地,势如破竹。而我们虽然暂时没有被战火沾染,但并不知道这场战争能不能打得赢,说不定哪一天,长沙也会成为疫区,我也会倒在高烧和咳嗽声下,艰难呼吸,被自己肺里的水淹死,如果是这样,我的骨灰盒上会写着:1981—2003,非典病患,抢救无效,英年早逝,死得不值。

各大高校都采取了一些应急措施,但疏紧不同,我们听到最离谱的是某医学院校,但凡有人在校区里咳嗽,就会钻出两个穿白大褂的保安,给那个疑似非典患者的脑袋上套个袋子,然后隔离起来进一步检查。这听上去很像港台警匪片里绑架的套路,所以我一直怀疑它的真实性,但那个时候……好吧,即使现在,流言的可信度也和新闻不相伯仲,但是流言的趣味性高出很多,大伙儿都比较愿意传播流言。

我们学校也如临大敌,首先给每个学生都发了点儿板蓝根,其实这完全是多此一举,我很早就收到了我妈从家里寄来的各类感冒药、消毒剂和口罩手套什么的……然后是宿舍区整天熏醋,每个在校生都是浑身一股子醋味儿,如果凑近了闻,根据各人体味不同,有的闻着像饺子,有的闻着像螃蟹,有的闻着像腌萝卜。我因为住在外面天天洗澡,所以大伙儿普遍反映我闻着干净纯粹,就像一只蘸了香醋的水煮蛋,我现在爱吃醋蛋的嗜好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除此以外,学校还给每个寝室发了支温度计,要求宿舍长每天给舍员量体温,并且登记在表上,一旦有人发烧要立即举报。我们的宿舍长就是班长刘新,这个任务可算让他头疼了一阵子,足足……20多分钟。他用这20分钟,把一个月的表都给填了,我们的体温相当稳定,都在36度多一点儿,我看着他奋笔疾书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接下来的一个月千万别感冒,不然就是不给哥们儿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