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每个人的心底(第3/8页)
他爸爸几乎都不在家,两人唯一的沟通方式只有放在餐桌上的几张钞票,年纪小小的阿拓于是成天都在外面乱晃,也因为他心胸开阔、酷爱跟人攀谈,他跟街头巷尾都建立起相当特殊的人际关系。
年纪小小的他看见巷口卖麦芽糖的阿婆一直在咳嗽,他可以拿吃晚餐的三十块去西药房买两罐感冒糖浆给她喝,还陪她聊在金门当兵的儿子。
年纪长些,他在学校认识中午便当总是装得满满的阿德,阿拓也够胆将买肉粽的午餐钱拿给他,说要买下他一半的便当,两人从此变成好友,也认识了猪肉伯。
上了初中,阿拓家搬到新竹。
他可以跟全校所有的流氓学生当好朋友,因为他偷偷打开训导处的铁柜,烧掉了他们被记过的单子,也因此学会了耍蝴蝶刀的十八种方法。
“原来你初中是个小流氓。”念成随口说。
“也不算,我初中三年没被记过也没打架,只是觉得那些爱耍狠的朋友很好玩、不会整天补习死读书,所以爱跟他们混在一块。高中又搬回台北后,我偶尔还会回到以前的初中走走,看看以前跟我混一块的几个学弟过得怎样,不过说来好笑,以前我没打过架,回去倒是打了一次。”阿拓很高兴地说,“其中一个学弟还在牢里遇过暴哥,也算有缘吧。”
“你以前在新竹的时候是读哪间初中啊?我念的是光复。”我说。
“我也是,原来你早当了我学妹,哈。”阿拓笑笑,继续往下说故事。
高中阿拓总算有始有终将一个学校念完,没有跟父亲到高雄。
高中三年,阿拓的午餐常常是学校福利社简单的肉粽,不过他的热情也没闲着,他教福利社不识字的欧巴桑念英文,从此有吃不完的面包跟喝不完的汽水,营养均衡了不少。当他从师大附中毕业时,那位欧巴桑已经拥有初中毕业生的英文程度,高兴地认了阿拓当干儿子。
从以前到现在,阿拓的脚步一直都比任何人要勤劳。
“好可怜喔,那你跟你爸还有联络吗?”百佳的手放在火锅上面取暖。
“我爸啊,后来他经商失败,听说现在人在祖国大陆。”阿拓也不介怀地说,“我总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希望他能自己照顾自己,日子轻松自在就行,人生嘛。”将塑胶碗递给每个人。
“胡萝卜!吃肉了!”我盛了一小碗肉片,放在地上。
胡萝卜走了过来,嗅嗅,大啃了起来,一下子就清洁溜溜。
我想跟它玩,但它却很有个性甩头就走,跳上床着。
“你养胡萝卜多久了啊?它会什么特技吗?来,坐下!”思婷夹着一块小香肠,招呼着胡萝卜。胡萝卜跳下床,闪电叼走思婷筷子上的小香肠,立刻又跳回床上,在枕头上享用那块香肠,弄得枕头脏兮兮的。
“养了一段时间啰,不过我没费心去要求它什么,我又不是它主人,它自己觉得过得好就行啦。”阿拓回答得很自然:“住在一起本来就要彼此忍耐。”
胡萝卜跳下床,举起后脚,在地板上尿尿。
阿拓叹了口气,抽起几张卫生纸放着,胡萝卜犹豫了一下,便叼起卫生纸铺在它刚刚尿尿的地方上。
我们都笑了,很少人养狗却真把狗当朋友而不是宠物,大都只是嘴巴说说而已。
我们围着火锅,一边吃一边东聊西扯,大概是受到阿拓刚刚的成长故事影响,气氛使然,一向酷呆的念成也难得说了她过去出柜的痛苦经验,思婷也说了她家土地被商人以低价骗走的童年搬家回忆,说到后来竟哭了起来,百佳跟我连忙安慰,阿拓也赶紧举了小才的奇妙人体师奋斗旅程勉励思婷。
八点半,大家的肚子都饱了。
“等一下要做什么?去哪续摊?”念成靠着椅背,用公筷无聊地搅着汤锅。
“去唱歌?”百佳看着我。
“去台湾“清大”后山放烟火吧。”我提议,看着阿拓。好久没放烟火了。
“也不赖。”念成第一时间附和,思婷没有意见,百佳只好点点头。
“好啊,收拾一下就走!”阿拓站了起来,胡萝卜也精神奕奕吠了两声。
台湾“清大”离阿拓住的地方不过三分钟不到的路程,我们在杂货店买了一堆烟火后就兴冲冲地来到台湾“清大”后山,而台湾“清大”学生会每年都会举办圣诞舞会,有些社团也搞了不少活动,信望爱社更出动了大批福音部队绕着学校唱歌,到处都是人。
我们在比较没人的梅园附近放烟火,我当然露了一手双手放冲天炮的绝技,惹得好胜的念成也有样学样起来,思婷跟百佳只敢点燃地上放好的钻天炮,或干脆坐下来看我们玩,阿拓则兴高采烈地用嘴巴放冲天炮,弄得所有人替他捏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