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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嗡嗡进来,我问她:"嗡嗡,你觉得你男朋友怎么样?"嗡嗡抬腿便向我踢来,踢得真高,差点踢中我的脑门儿,我眼急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脚,嗡嗡刷地就来了一个竖叉,真不愧舞蹈学院科班出身,功夫甚是了得,我松开手,她又不依不饶地打了我一拳,说:"你别乱开玩笑啊。"我说"嗡嗡,你放心吧,老巍不会缠上你的,他不喜欢岁数太大的姑娘。""你是说我长得老吗?"嗡嗡翻翻眼睛说道。
"我是转达别人的意见!""去!滚蛋!――马上在我眼前消失!"嗡嗡一指我,如同一个魔术大师般地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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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希望能如嗡嗡所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要是嗡嗡的话是某种灵验的咒语,那么,我便可以从我的现实中解脱出来,可惜,语言从来都没有那么神奇的力量,语言的力量在于欺骗,它是从假象中被创造出来的不可信的声音,认识到这一点时,我已对写作丧失了信心,老实说,刚搬到东高地时,我还对语言抱有幻想,我每夜伏案写作,试图手举蜡烛,照亮我的记忆,让过去的黑暗重现出它原来的面貌,我不确定自己将会看到什么,但我希望我的过去在摇曳的烛光中熠熠生辉,显出丰富迷人的轮廓,我对我的想像力抱着不切实际的空泛的信念,但是,从我笔下显现出的过去却分明令人起疑,时间已让它变质,腐朽,化为齑粉,消逝在我的身后,当我回过头去,一切早已灰飞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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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挽回的,那些无可挽回的岁月,那些无可挽回的情感,我能够回忆起那些东西,它们终于成为无可挽回的经历――我无法回到7岁,无法回到7岁时的样子,无法经历7岁时的情感,无法像7岁的我一样,用树枝去逗弄青蛙而从中感到无尽的快乐,现在,我只能坐在灯下,为以往的一切感到忧伤,是的,我很忧伤,我为我自己忧伤,也为我不得不置身其中的世界感到忧伤,我为所有的苦难感到忧伤――我在这黑暗而单调的世上活到31岁,变得厌倦、易怒、冷酷而铁石心肠,什么也无法触动我,有时我看电影,那些令人作呕的亲情啦,傻瓜男女的爱情啦,还有什么笨蛋的奋斗史啦,全都令我讨厌!我翻开一本本破书,只见上面尽是夸夸其谈的胡说八道,除了这些,人世上还能提供什么呢?随着年纪长大,我看待事情的方式愈加趋向于悲观和沮丧,因为在我生活中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好结局,只要是坏事,就准能成长壮大,而好事竟像是梦境似的从我身边不翼而飞,我几乎对好事无法感受,因为但凡好事,就必沾上愚蠢的色彩――像那些盲目的服从啦,糊里糊涂的舍己救人啦,简直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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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这样,我对自己说,我不能这样愤世嫉俗,因为那很容易,就像那些无限依赖这个世界却止不住对其说三道四的长舌妇一样,我不太喜欢那种人,他们在传统中浸淫很久,然后一跃而出,把自己说成是反对派,对传统指指点点,自以为这样便可以把自己抬高到与传统并驾齐驱的地步,我不喜欢他们那种横空出世的狂妄派头儿,我对任何名不副实的举动都很看不起,对诸如一劳永逸之类的念头非常反感,我来到世间,不是被派来解决关于人生问题的专家,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我被动地承受着人生的各种问题,直至筋疲力尽,我被人生搞得烦不胜烦,却无一丝办法,甚至连产生解脱的念头都看不上,是的,我很悲观,对此,我尽量掩饰,我简直就像掩饰一种不正当行为一样掩饰我对人生的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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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嗡嗡时,我已处于上面那种精神状态之中,那种糟糕透顶的状态简直无药可救,时至今日,我仍被强烈的悲观情绪所左右,只有偶尔的歇斯底里才令我从那种状态中走出来喘息一会儿,我的生活就建立在那种状态之中,起先,我对写作念念不忘,后来,我对嗡嗡念念不忘,再后来,我试图忘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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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我想把嗡嗡发给老巍的时候,使我念念不忘的事情还要多得多,我那时还未想想到诱奸嗡嗡,我天天惦记着朋友们能给我打电话,使我能够得到一次轻松自如的艳遇,使我能够安下心来,享受艳遇所能带来的种种妙处,不管是多么倒霉的经历我都愿意尝试,我不怕尴尬,也不怕引火烧身,我认为我见过的世面还不足以让我安心从事我所能够从事的工作,我一到晚上便能突然醒来,即使是下午才勉强睡去,我想我的内心有足够的空虚,来装下北京的夜晚所能提供的种种生活方式,一句话,日子再怎么难捱我的好奇心也不在乎。不幸的是,只要屋漏就会偏遭连阴雨,对于好奇心,这个世界也自有打击它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