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4页)
我特别尴尬:呀,不好意思,我过度紧张了。
男人说,你放心吧,我是好人……不过,你比刚才警惕度高了许多,这很不错啊。
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个男人不仅跟我一个车厢,竟然还就坐在我边上,他帮我把我的大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说,你这箱子可够沉的。我朝他笑笑,对他到了谢。我心想当然沉了,我把吊带背心热裤保暖内衣羽绒服全都带上了。之后我就把我背包里面的吃的喝的全都拿出来。一分钟后,整张桌子都摆满了法式小面包,旺仔小馒头,薯片,糖果,矿泉水,酸奶,还有我的一本书,放眼望去一片花花绿绿的,看得我甚是欢喜,因为我一向非常热爱在公共场所的圈地运动。
火车缓缓地驶离站台,雨还在落。昏暗的灯光打在地上,只有铁路上的工作人员拿着小旗子在那里站得笔挺,影子被拉得很长。这场景无比荒凉。
我拿了一本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还是从网上淘的八几年版的。我旁边的男人说,哟,还是一魔幻现实主义的。我特惊异地望着他。我们就开始从魔幻现实主义聊,聊到拉美文学,又从拉美文学聊到欧洲文学。再后来就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喷得到处是口水。
后来在聊天中我才知道这个男人叫方振岩,是个警察,他还拿自己的警官证给我看,看得我心里特有安全感。就算他是个坏人,肯定也是一个有品位的坏人,一个有品位的坏人一定是极坏的那种,贩卖国家机密啊造个核武器啊之类的,撑死了杀人越货,肯定不会做坑蒙拐骗这种入门级坏事。
聊了一个多小时,我渐渐地觉得方振岩是自己人了。我们就开始聊一些身边人的事情,然后就扯到自己身上了。我问方振岩干嘛要到格尔木去呢,据说那地方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方振岩说是出差,然后他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去西藏。我说我就想去散散心。方振岩笑了笑,说你这个散心都散得要过了大半个中国了。我说,因为我失恋了。他说,哦,不好意思……我说没事,失恋而已么,谁没失过啊。我就开始给方振岩讲我和尹重城的事,我想反正我讲的时候给我们的名字都打上马赛克了,用字母代替,下了火车谁也不认识谁了,爱谁谁。
不提还好,只要一提到尹重城,我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我对着方振岩滔滔不绝地从我和尹重城高一刚入学时认识,讲到高三我们在一起,还有整个大学时代,我们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空间,跨越了无数小三,经过了大风大浪,最后遇到一阴沟,还没栽进去呢,我自个儿就把船给掀翻了。
追溯到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记得好像是米佳宁先开始勾引尹重城的。那时候刚上高三,尹重城是那个时候转到我们班的,他是复读生。第一次见到尹重城,他手臂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被固定在脖子上,摆出半笑不笑的表情站在讲台边上自我介绍,完了还鞠了一躬,可能不小心动到了受伤的地方,疼得呲牙咧嘴。我对尹重城的第一印象就是,他的牙齿很白。而尹重城是因为他们那一届高考的前一天晚上,他回家时直接被汽车给撞医院去了,所以连考场都没得进。我们私下里感慨,人得多倒霉才能倒霉成这样啊。
后来米佳宁可能觉得这哥们挺好说话的,又发挥女流氓无限的潜质,她有事没事地接近尹重城,下课就找尹重城问数学题。那时候尹重城数学特别好,米佳宁每次数学成绩都很稳定地排在全班倒数第一的位置。而尹重城确实每次都耐心地帮助数学白痴米佳宁做那些对她来说难度系数很大的函数题,一步一步的都帮她写好,还徒手就能画出很标准很好看的函数图像,米佳宁没事就抱着草稿纸自我陶醉,那阵她的数学成绩一跃而上,成功晋级倒数第十几名。米佳宁跟我说,你看着吧陆小乐,我不出一个月准能把尹重城拿下。我对此深信不疑,我太相信米佳宁的实力了。
终于有一天米佳宁跟我说尹重城下了晚自习要对她表白,他约她到学校门口的小甜品店里去。我感慨了一句米佳宁你真是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了婆啊,太不容易了。然后我扎下头继续默写古文。不知道为什么,那篇文章我现在依然记得清清楚楚,是诗经里面的《关雎》,当时我正写到“君子好逑”。
放学之后我没有等米佳宁,先回了家。我吃完饭刚把书本摊开准备写作业的时候,接到米佳宁的电话,她说:我靠。我说靠什么靠啊,又一个无辜的少男要栽在你手上了。米佳宁说,这回是我栽了。我说怎么回事。
米佳宁下了晚自习之后就直奔小甜品店,点了个草莓冰淇淋先吃上了,正在思索用什么样的姿势吃比较令人看起来赏心悦目,尹重城就进来了。人不多,他们两个人坐在四人的位子上,闷着头吃自己的,谁都没有说话。米佳宁在等着尹重城对她告白,而尹重城在绞尽脑汁地思索到底该怎么告白,尽管他想告白的人并不是米佳宁。最后还是尹重城开口了,米佳宁当时脸就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