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第2/3页)

这些年来,对于支教这项工作,褚遥变得比以往更笃定了。对于生活,她也不再去怀疑童话里的圆满——那些故事可以帮助人们找到回归内心童真的路径,找回对美好事物的敏感和呼应,让前行的步伐因此强健,信心坚定。只要自己愿意坚持一路行走并心怀期盼,哭累了的天空,照样会泛起一道明媚的彩虹。

北京,望京,某商业写字楼。

陆俊麟老总统揽大权之后,新任的日本首席代表也很快来到了中国。韩逍如同赶鸭子上架一般,里里外外奔波应酬了两个多星期,直到项目利益链上的一干人等都满意地抹去嘴上的油,笑津津地点头退场了,他才终于从五颜六色各种浓度的酒精中解脱出来。

工作再次恢复到原来的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状态。尤其是现在,所有事情似乎都不用他费心费力,只要按陆俊麟的意思照办就一路顺风顺水。同事们也渐渐知晓他与这位合伙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就连新来的首席代表腾川都有意无意退让他三分。

可越是如此,韩逍越感觉自己在公司做事有种说不出的拧巴。更何况,陆俊麟毫不避讳地交予的任务,很多都是违背良心的做法,这让他愈加感觉惴惴不安。在他看来,二十岁活的是人才,三十岁活的是人品,四十岁活的是人脉,到五十岁时,大概活的就是人性了。知识与技能的积累固然重要,但德行与品格的完善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切不可为贪一时名利失了分寸原则。

有一次,他无意间听到某些关于前任领导的小道消息,才知道原来是遭遇设计陷害才引咎回国的。新来的首席代表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才凡事都异常小心谨慎。

他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了佳娴,想提醒她江湖险恶,尤其是身为合作方的陈林生品格不太靠谱。可没想到,已经恢复“女王”风范的佳娴对此表现得十分不屑一顾。她还劝诫韩逍应该把事情转换一个角度去看待,生意场一贯如此,不择手段才是收获成功的捷径,如果计谋又省钱又省力,事半功倍,何乐而不为呢?

韩逍听到此番慷慨陈词,不觉内心一阵痉挛,他抬眼望着对面这个聪明干练的女人,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再想想她的那番话,真切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变得如此遥远。

他与佳娴再没有过多的交流,更无从判断佳娴的表达,哪些是发自肺腑,哪些又是情势所迫,妖言惑众和真情流露显然没了差别。

不管你有多么真诚,遇到怀疑你的人,你就是谎言;不管你有多么单纯,遇到复杂的人,你就是有心计;不管你有多么的天真,遇到现实的人,你分明就是笑话!内心失落的韩逍慢慢走近了死胡同。他无法改变佳娴的务实与强势,对自己的处境更是困惑重重无可奈何。他不喜欢这样,不喜欢一切都在佳娴父女的掌握之中。可他又该如何跳脱这提线木偶般的日子呢?

他开始麻木不仁地整天热衷于酒局、牌局、k歌和泡吧——当然,这最后一种大多是与他一党的那几个老爷们的小聚,他充其量也就是在佳娴眨巴眼的空闲里做个逢场作戏的傻子。

多想找个机会痛痛快快地骂一场,或者喝个昏天黑地,壮起怂胆把该说的一吐为快,把该毁的毁绝了。遗憾的,类似冲动每每都以不了了之收场。

上次旅行到云南的丙中洛,他整个人像丢了三魂六魄一般。他不敢承认,自己是在默默地思念着某个人,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思念。

能用语言表达出的爱恨离愁往往是轻浅的,那些刺上心头的破碎与愁苦,别人也无从体会,更替代不了,只有自己舔舐伤口,等它结痂,看它复原。当那一层表面的疤痕愈合时,别人便会忽略遗落在深处的隐痛。可自己是清楚的,它已流向心间,流入血液,弥散全身,乃至开花结果。想来应该是一枝幽暗的绿萝吧,顺着生锈的心事滋长攀爬,不知不觉已在似水流年中,根深蒂固!

有天晚上,郁闷之极的韩逍从公司下了班,一个人去喝闷酒。

老爷们儿神侃的微信群里,一帮人都开始没边没沿地瞎聊。韩逍在里面发了条语音,说自己在某酒吧,谁有空可以过来。

结果,压根没人理他这茬儿。

酒穿肠,人寂寞。韩逍百无聊赖地自斟自饮,无人倾诉。不由地想念起远在天边的褚遥。

他的手机里存着一张在独龙江“神田”为她拍下的照片,那也是他唯一一张没有给任何人看过的摄影作品。

上次去云南,他拍回了很多精彩的照片发在网上,被那帮狐朋狗友以艺术之名,“恬不知耻”地分享给了若干圈子,但这一张,他小心翼翼地存在了手机里,从未外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