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此流年各天涯(第10/15页)

我残存着一丝希望:“你等我找一下,我看看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公司。现在应该也有招人。”现实的变动太快了,前几个小时还在聊以后家里窗帘要格子还是条纹样式的人,现在就要去千里之外。我没有时间去为自己的考研失败难过,也没力气去责骂她为什么欺骗我,只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去找和她离得最近的那块地方。

小方摇摇头,“你别费劲了,这段日子咱们应该都看明白了。有人只适合谈恋爱,不适合过日子。”

后面的东西就像电视断线一样,“嗡嗡嗡”地噪声持续在我的耳边。有她行李箱“咕噜咕噜”离开的声音,有她高跟鞋的摩擦声。

她似乎是说了一句话,“这房子我租了一年多,你接着住吧。钱嘛,就当我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一个月以后是我的二十二岁生日,她就连离开,都要割我一块血肉带走。

刚开始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我妈在打给我的电话里,偶尔还会问我,“好好对待小方这姑娘,你们年轻人现在结婚晚,但是家里定一定没关系吧?”她低声下气地请我带小方回去和他们见见,她心里也替这个没考上研的儿子忧心。

我妈觉得,我要是早点定下来和小方的事情,可能小方就算考上研究生也不会甩下我自己一路狂奔。老一辈人眼里的羁绊就来的这么简单,可能家里吃一顿饭,彼此多一声称呼,就有了牵扯,就多了那么几分不忍。

可小方根本没有给我这个羁绊,我们之间只有我有那么多的不忍。

住在这个房子里,我无时无刻不在“犯贱”。看见洗脸台,我担心小方娇小的个子是否不适合研究生住的地方,有没有人帮她垫一个凳子;看着电视机,我害怕小方又一个人看剧看到睡着没有人抱她去睡觉;看着洗衣机,我还能想起来那个连颜色分类都弄不好的家伙,是不是又会把舍友的衣服染色,并因此而闹矛盾……

我忘记了我们没有住一起之前,小方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自己安然无恙地过了这么多年,只是短暂地居住在我的生命里,我却把她当作嗷嗷待哺的婴儿,实在幼稚。

小方走得很绝情,冰箱里那种熟悉的牛奶她一盒也没有给我留下。刚开始,我会下楼买菜烧饭,后来一个人的饭桌实在冷清,况且没有人爱洗锅洗碗,我就开始叫外卖,餐盒堆得浩浩荡荡。对门的妈妈出来敲过我的门不止一次,她指责我应该注重楼道卫生,不能把外卖盒子没有规矩地放在门口,而且每周大扫除我也没有参加。那会儿我心里对她、对一切女性都十分厌恶。

我满脑袋就一个词语形容她——家庭主妇。

我越来越不爱吃饭,经常性地拉上窗帘,房间里也不开灯,整个人就窝在沙发上,一窝就是一天。我自己是学心理专业的,那会儿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但也仅仅是怀疑。有天强打精神去见了心理医生,得到了白纸黑字的确认。医生在开药后再三问我,身边有没有人陪。我胡乱地点头。

他告诉我,每周去一次,然后还特意留下我的号码。那是个很负责的医生,经常打电话问我的状态,他知道我也是半个同行以后更不放心,说我在接受之后,心里会承受更大的负担。他对我的好意让我有些承受不住。

但是我瘦得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演戏,就被视频对面的我妈发现了。我应付她说是因为工作太忙了。

然而,一日在我接受治疗后回家,对门的妈妈却过来敲门,给了我一袋梨子,她说我妈来过了。因为没有钥匙就坐在门口,然后又托她转告我要好好保重。我妈甚至不敢留下过夜,在她眼里,我和女友同居,若现在就有了未来婆婆入住儿媳租的房子这一说,我会不好做人。

我越想越难过。

可这个时候突然又有人来敲门,我以为还是邻居,虽然讨厌她每天让我大扫除时的那副嘴脸,但碍于她刚刚帮了我,我还是勉强地给她打开了房门。没想到门口却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女孩。

她看着我笑得很甜,“哥哥我是微微,我今天可以和琪琪一起玩吗?我有给琪琪带好吃的糖果哦!”

琪琪是对门的小姑娘,我虽然没见过,但也从邻居的口中听到过。

我怕女性,但小女孩还不足为惧。

我挤出来一个笑:“琪琪住在隔壁,你敲错门啦。”

“哎呀,我忘记啦。对不起哥哥,这个糖给你吃,很好吃的,是牛奶糖哦!”

她伸出小手,掌心是颗小小的糖。

我有些犹豫,也不知道我在犹豫什么,到底该不该接下来。她热情地晃晃手心示意我赶紧拿走。

“谢谢你啊。”我拿了糖以后,她就开心地继续去敲邻居的门。就算关了门,我也能听见她开心的声音,“阿姨好,我是微微,今天我可以和琪琪一起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