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小丸(第2/2页)
沈宜秋搁下银箸:“有劳殿下,妾已饱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丸子了。
尉迟越笑着用筷首点点眼前的鎏金银碗:“孤要多吃几枚小丸。”
沈宜秋一顿夕食不知听他说了几个“丸”字,耳朵里都快磨出了茧子,好不容易等他用完,心满意足地漱了口,饮了一杯茶汤,这才相继去沐浴。
两人在东轩坐了会儿,好在朝政繁忙,太子还要争分夺秒地批阅几封奏疏,无暇再丸来丸去的。
沈宜秋的耳根子终于得到片刻清净,也拿了行卷出来批,眼看着进士科省试在即,最近送入东宫的行卷也越发多起来。
一旦沉下心来,时间便过得特别快,不觉便到了戌牌时分,两人相继沐浴更衣,上床就寝。
刚躺下,尉迟越便朝沈宜秋凑过去。
太子妃心知不妙,便听太子含笑道:“宜秋,明日一早我教你打弹丸如何?”
沈宜秋终于忍无可忍:“殿下饶了妾吧,妾知错了。”
尉迟越佯装诧异:“何错之有?孤如何不知?”
沈宜秋干笑了一声:“殿下上回垂问妾小字,妾不曾如实相告。”
尉迟越一边绕着她一绺头发玩,一边问道:“哦?你的小字是什么?”
沈宜秋道:“殿下已经知道了。”
尉迟越矢口否认:“你不说孤如何知道?是什么?”
沈宜秋只得道:“启禀殿下,是一个‘丸’字。”
尉迟越明知故问:“是纨素之纨么?是个好字,十分贴切。”
沈宜秋额角青筋跳了跳,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回禀殿下,乃是弹丸之丸。”
尉迟越扑哧笑出声来。
沈宜秋恼羞成怒,转过身背对着他。
太子从背后搂住她,用指尖挑开她脸侧的发丝,在她耳边道:“小丸,小丸。”
沈宜秋只作听不见。
尉迟越叫了几声,又探手往她脸上摸,摸到她秀气的鼻尖:“不怎么圆么。”
沈宜秋都快气笑了:“是小时候。”
尉迟越收了笑,有些怅然:“你小时候究竟有多圆啊?可惜孤不曾见过。”
沈宜秋一哂,心道你分明见过,不过转念一想,那时她瘦得皮包骨头,想来已经名实不符了。
尉迟越将她搂紧:“如今还是香小丸,却不是肉小丸了……”偏在这时,他胳膊触到一处温软,心道也未必尽然,顿觉喉间发紧,只盼陶奉御的药汤和药小丸能快些见效。
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太子妃的身子调理好,他怕是先要憋出病来。
入了冬月,朝中事务越发繁忙起来,各地的税赋陆陆续续运往京都,地方官员也要入京述职,各藩属国的朝贺使也带着贡物汇集到长安。
另有一件朝野上下万众瞩目的大事——进士科省试已近在眼前。省试虽由礼部主持,可举贤任能是国之大事,太子也不能置身事外。
尉迟越又开始宵衣旰食。沈宜秋本指望他忙起来顾不上自己,能躲掉几日晨练也好,可太子似乎猜到她所想,无论多忙,都雷打不动地拖她起床习武。
沈宜秋知道躲不开,只得认命,一个多月下来,倒也渐渐适应了。
十一月望日,长安落下了今岁第一场雪。
每月朔望日都有大朝会,太子天未亮便要去太极宫,因此朔望日也是沈宜秋难得的假日。
然而她习惯了早起,到了平时起床的时刻,不觉醒转过来。
她翻来覆去酝酿了一会儿睡意,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起身。
刚撩开帷帐,便见素娥兴冲冲地走过来:“娘子,昨夜落雪了,庭中已经积起来了!”
沈宜秋幼时总盼着下雪,因为朔方的初雪总是特别早,长安的雪总要叫她等上很久。
如今虽然没有小时候那样的心境,但初雪总是叫人欢喜的。
她便即叫素娥替她洗漱更衣,披上厚厚的狐裘,穿上鹿皮靴,走到廊庑下一望,只见细雪纷扬,满目的银装素裹,琉璃瓦被雪覆盖,只留了一条翠绿剪边,被灰蒙蒙的天空衬得越发鲜亮。
不时有寒鸦从树梢间飞掠而过,枝叶晃动,扑簌簌落下一抔雪来,片刻后又积起。
她对素娥道:“一会儿等天大亮了,叫人去西院传个话,请两位良娣去园中赏雪。”
沈宜秋怔怔地望了一会儿,蓦地回过神来,只觉光阴如白驹过隙,倏忽年关将至,她嫁入东宫也也有小半年了。
湘娥递来一只手炉:“难得逢望日不用去校场,娘子怎的不多睡一会儿?”
沈宜秋这才想起今天是十一月十五,进士科礼部试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