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4页)

我有些奇怪:“我们认识?”

她低下头轻吐一口气,再抬眼时,那种愕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好意思,认错人了。”然后也不等我回答,拢了拢肩上的开司米披肩,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我没有把这段对话放在心上。

换上芭蕾舞鞋,拿着羽毛折扇,走到舞台中央。头顶是水晶吊灯,两旁是大红帷幕,和高大的天使雕像。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尽管明白那并不是我的观众,心跳还是快了几拍。

当管弦乐队释放出第一个音节时,我绷直脚背,脚趾点在大理石地板上,朝其中一个男伴走去。很多人为了引起赫斯特的注意,会在这段加上一些累赘却漂亮的小动作。我感觉没有必要,因为这段并不是序幕的高潮。过分去修饰毫无意义的动作,只会让观众感到困惑。

一个男伴抬高我的手腕,准备亲吻下来;另一个男伴双手握住我的腰,跪伏下来,把头靠在我的腿上;还有一个男伴捏住我的下巴,手掌托住我的后背……

我倒在他的怀里,展开扇子,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接下来是一段小提琴与低音大提琴的二重奏,十多秒后,羽管键琴由伴奏升为主旋律。我的动作也要随着羽管键琴的音调起伏,而变得更加荒唐无度。

在此之前,赫斯特的演奏从未出过差错。哪怕台上是一个对芭蕾一窍不通的女高音,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弹下去。所以,当二重奏过后,我看到他垂下头,手指放在木质琴键上,却久久没有按下时,心情陡然跌入谷底。

台下爆发出嗡嗡的讨论声。

我僵在原地,后背爬满冷汗,被无数道视线一寸一寸地扫射,耳根如火烧。说不清是愤怒,是郁闷,还是什么,只觉得红唇女孩说得不错,我果然是撞枪口了。

“下去。”半晌,他说。

耳根从滚烫变得冰冷,呼吸也有些发颤。虽然对女主角没有想法,但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试演,是我绝对没有想到的,我甚至不明白是哪里做错了……

双脚凝固在大理石地面上,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听他的话、快点下去,可就像是忘记上发条的玩偶般,一步也迈不出去。

赫斯特捏着一张乐谱向我走来。完了,以他的性格,大概会将那张乐谱打在我的脸上,然后居高临下地说:“别磨蹭。下去。”

看着他的皮鞋一步步逼近,我无措地闭上眼,握紧双拳,等着他像赶走玛格丽特那样赶我下去。不,玛格丽特是他爱慕的女孩,他都能那么冷酷地对待,我的处境一定比她还惨。然而,脸上迟迟没有传来纸片的触感,我茫然地睁开眼,撞上他金色的眼眸。

“摊开手。”他简洁地命令。

我错愕地照做。他把那张乐谱放到我的手上:“唱给我听。”

台下一片哗然,我也十分震惊。尽管这部歌剧女主角的形象非常不讨喜,唱词也少得可怜,但在第三幕,女主角的一首咏叹调,也是她仅有的一首咏叹调,几乎可称作天籁之音。更神奇的是,这首咏叹调不需要任何复杂的演唱技巧,就能呈现出最完美的效果。这也是一些女高音趋之若鹜的原因。

他递给我的,正是那首咏叹调。

只是,为什么是我?

我有些莫名。

之前好几个女演员跳舞的时候,露背舞裙几乎快垮到臀部,都没有得到他一个眼神;玛格丽特露骨地坐到他的腿上,更是被他扔进男伴的怀中……而我连序幕都还没跳完,就直接进入了试唱的阶段。

看了看台下面容忧伤的玛格丽特,又看了看旁边气场寒冷的赫斯特,我心想,难道他们在玩“我爱你但就是不告诉你”的游戏?

还能更幼稚一点吗?

“准备好了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跟小提琴手讲了几句话。对方一脸惊喜地把琴和琴弓交给他。

看着他把小提琴架在锁骨上,我头脑又是一阵混乱。这首咏叹调的前半部分,是需要小提琴独奏没错,可为什么……是他亲自演奏?

他随手试了几个音,动作熟练而雅致。已经没有力气去惊讶,他为什么会拉小提琴了。就算他现在告诉我,“我一个人可以取代整个管弦乐队”,我也毫不意外。

“准备好了就开始。”他侧过下巴,贴近红木琴面。

一般来说,很少会有咏叹调用小提琴这样的乐器去当伴奏,因为小提琴是最接近人声的一种乐器,两种相似的音色叠加在一起,只会让其中一种失去原有的光彩。

但要不怎么都说,赫斯特是乐神二世呢?

他写的这首咏叹调,小提琴声不仅没有压制住人声,反而像一只宽厚的手掌,温柔地托着歌声往上走。一个乐评人曾在报纸上写道:“一直以为只有音域上能跨越两个八度的卡洛塔,才能使我感到惊奇,没想到赫斯特用一首小提琴伴奏的咏叹调就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