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福祥之争(第2/5页)
我一下一下扑着扇子,笑嘻嘻道:“臣妾一片心意呢,皇上竟这样说臣妾。方才皇上一头大汗进来,若冷冷的一碗冰碗下去,凉快是凉快了,也要闹肚子,所以怄皇上说了会子话才叫进冰碗。”
玄凌舀了一口冰碗含着,斜眼看我道:“你这里的冰碗也总比别人哪里甜些。”
我撇嘴笑道:“皇上自己心甜罢了,非去夸那冰碗做什么?左不过是些家常东西。”
“可贵便在家常二字,太郑重了总不是一家子的样子。”玄凌的衣摆随意翻着,凑近我耳边悄声道:“朕今晚就留在柔仪殿里,等着更甜的。”
我脸生红晕,啐了一口道:“大白天的,皇上就爱拿臣妾取笑。”我正一正神色,“皇上忘了太医的嘱咐了么?臣妾胎像不稳只得静养,恕臣妾不能服侍皇上了。”我见玄凌微有沮丧之色,摇着他的手道:“皇上可要做位好父皇呢。”
玄凌摩娑着我的脸颊,怜惜道:“你好好养着吧。”说罢在窗棂上扣了三扣。
扣指三下是叫“翻牌子”的意思,进来的是敬事房的总领内监徐进良,躬身托着覆盖绛红色绸缎的鎏金云龙托盘,上面搁着数十枚柏木绿头腰牌。玄凌顺手翻了“福嫔”的牌子,笑道:“朕久久不见她了,和你用过晚膳再去。”
我笑如春花,轻声道:“好。”
用过晚膳送了玄凌出去,我扬一扬脸,示意槿汐请李长过来。
果然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时分,李长进来恭敬道:“娘娘有何吩咐?”
我拈了一枚缕金香药吃了,方笑道:“给李公公看座。”
李长忙道了声“不敢”,又道:“皇上在福嫔小主宫里歇下了,奴才才能过来,娘娘恕罪。”
我笑道:“哪里能不体谅公公的难处呢,公公能抽空过来就好。”我又道:“这缕金香药做得好,也拿一碟子给李公公尝新。”见他坐了,方含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跟公公打听下徐婕妤的事。”
李长笑得眯了眼,“婕妤小主也是个有福的,有了龙胎。只是她的福气怎么能跟娘娘比呢。”
不过是一句寻常的奉承话,却有着一个积年老宫人的精明与含蓄,我低头一笑,“公公有话不妨直说,何必与本宫打哑谜呢。”说着回头吩咐花宜,“公公一路奔波,想是还没吃饭,去叫小厨房下个鱼面来。”
鱼面要取云梦泽的青鱼烫熟,剔骨去皮留肉斩如泥,和在面粉里揉透了,切成面条煮熟,再浇上清鸡汤,是极费事的一道菜。我这样说,便是要留李长详谈了。
李长自然明白,笑道:“又叫娘娘费心了。”他搬了小杌子在我跟前坐下,道:“婕妤小主其实并不十分当宠,这个娘娘看敬事房的档就知道了。入宫几年若说宠爱怜惜,也实在不多。”
我指着桌上的缕金香药向小允子道:“吃絮了,去换个酸酸的姜丝梅来。”方才慢慢道出自己的疑问:“徐婕妤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也是可以入眼的,至少与从前殁了的曹琴默不相上下。又颇有咏絮之才②,本宫瞧着能诗能对,对皇上也颇用心,怎么皇上会不甚宠爱呢?”
李长短短叹了一声,道:“再用心,皇上看不见又有什么办法?徐婕妤工于织绣,为皇上做了不少衣衫鞋袜。说句实话,有安贵嫔的绣工在,这些年来能送到皇上手里的几乎就没有,即便有那一两件,无人留心收拾,不过转眼就寻不着了。徐婕妤初入宫时不过是才人,皇上宠幸了一回之后进了贵人,连个封号也没给。这样一忘就是一年多,后来皇上因五石散之事病重,徐婕妤还是婉仪,跪在通明殿为皇上整日整夜的祈福,人都虚脱得不成样子了,可是知情能做主的人不报上去,皇上又如何知道。”
“知情能做主的人…”我微微沉吟。
李长不动声色,道:“皇后忙于为皇上忧心…后来还是太后为皇上身体复原欢喜那档上,敬妃与惠贵嫔婉转提了提,太后才叫升了容华。后来皇上隐约听说了,对徐婕妤颇为怜惜,虽然常去空翠堂坐坐,可若说宠幸也是断断续续的,这龙胎也是机缘巧合。”
我轻叹了一声,缓缓道:“她也不容易。本宫今日去瞧她,怕是因为禁足的事心思重,神色就不大好。”
李长脸上的皱纹长年累月笑成了形状,总是笑眉笑眼地看不清真实的表情,“所以奴才说徐婕妤的福气抵不过娘娘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