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那场看似普普通通的监狱大火,实则带着极重的危机!”

曾经的监狱财务官莱文无比恳切地说:“相信我,朱迪安。前不久,我已经在北部行省那边,追查到了一些关于那个政治犯马科姆,再次现身和活动的踪迹。那场大火,他果然没有被烧死!”

“因此我有足够的证据来下定论了——那场大火另有隐情,其中,必然有着反动分子的推波助澜。”

“那个马科姆也许就是监狱大火的主导者。”

“如此一来,那场大火就不该是一场简简单单的趁乱越狱,反而该被归结为一场救援,甚至有可能是一场公然劫狱,一场挑衅政府的暴动!”

显然,这位昔日的财务官大人有点儿脑补过度。

而他之所以这么走入误区的原因,却也情有可原,完全是强烈自尊心作祟。

好比一个爱面子的人,某天不小心摔了个头破血流,等到被人问起时,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平地摔跤,便下意识地把那地面的地势想像得恶劣十倍,仿佛每走一步都有一个坑。

这么一来,自己的不小心摔倒,似乎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总之!

莱文绝不承认自己竟然被一个普普通通的犯人给耍了。

这其中一定要有阴谋!

必须有重大阴谋!

敌人也不能是个普普通通的犯人!

必须是老奸巨猾、多智近妖的反动分子!

只有这样。

他才能对那一次的失败稍稍释怀。

然而,遗憾的是……

这么一番绝妙的推理,除了他自己,压根没人在乎。

朱迪安正因为之前种种算计落空而心烦意乱,哪有心情去听莱文汇报什么监狱大火的事?

甚至,他还因莱文的过分较真和唠唠叨叨,无端端地生出些许恼意,又在心里骂道:“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当初,那么现成的立功机会抓不住,还害得我遭人弹劾,又要在陛下面前为你费劲儿地求情。”

“及至到了如今,没有丝毫长进,也不知情识趣一点儿,多来为陛下做事,反而一味抓着已经过去的破事不放,简直是愚不可及!”

“谁他妈在乎那场大火有没有隐情?”

“凡事自有陛下圣裁,只要陛下说你没错,你就没错;陛下说你有功,你就有功!”

“可你呢?认不清现实,整天追着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整天在外奔波……”

“啊!废物!废物!烂泥扶不上墙的大废物!真是同你早死的姐姐唐娜一般呀,上不得大台面!”

当然了。

以上这些话,仅仅是在心里骂一骂。

朱迪安深知这个妻弟,同他妻子唐娜一般,都是那种很讲颜面的性格,若是一不小心刺激过头……

想想唐娜自杀后留下的烂摊子吧!

因此,只得忍了又忍。

而且,考虑到日后可能还用的着这个人手,朱迪安还特意琢磨一番,怎么把人给从歧路上拽回来,让他重新按照自己的指示来干活儿。

此时,莱文没意识到朱迪安的不满。

他推了推鼻梁的眼镜,继续长篇大论地说起自己近期在外面所做的一系列调查结果:“北部行省那边的贱民们似乎有些不太安分。”

“他们贪心不足,只因手里的玉米、土豆卖不上价了,便成日没完没了地抱怨。”

“恰好,又有以马科姆为首的一干反动分子们从中挑拨,使得这些不知感恩的贱民,逐渐对政府生出怨怼之心。我很担心,他们会搞出事情来。大人,您要不要向陛下说……”

“全部只是你的猜测罢了!”

朱迪安实在听得不耐烦,干脆打断了他的话:“莱文呀,莱文!难道全国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吗?”

“北方行省的事,自有北方省的那些官员们负责。你难道以为,那些官员们都是傻子,连自家院子里的情况都注意不到?”

“再说,那群贱民就算想闹事也无妨,一群无知、粗野的农民罢了,还能整出个什么动静?常备军驻扎在附近,但凡有什么问题,轻而易举就能将他们快快镇压,哪里就用得着你来操这份闲心?”

莱文不由无言以对。

朱迪安见此,便缓和了表情,又走过去,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地说:“我知道,监狱那次失败,让你一直耿耿于怀……”

莱文脸上的面色又有些难看了。

朱迪安只做不见地继续说:“但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你得往前看呀。”

“是的,我知道,只是……”

莱文似乎还想解释自己那么做的原因。

但话语又被朱迪安打断了:“你姐姐失足落水的前一天晚上,还在惦记你。”

莱文的表情怔住了。

朱迪安的语气渐渐温和:“她一直惦记着你,惦记着你没有娶妻生子,惦记着你未来的前途如何,惦记着你没能将家里的爵位升一升……她时不时就要嘱咐、念叨我,多多照顾你这个弟弟,她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