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2/3页)
“连城人呢?!”她怒目寒声,“此事他必须……”
“他阵亡了。”李恪昭闭目,仰头靠着椅背,沙哑嗓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滋味。
岁行云哽了哽,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神情。
虽说军纪要严明,但那前提得是人还活着。既连城已然阵亡,总不至于鞭尸后挂城门楼上示众吧?
毕竟历来民风讲究死者为大,若对阵亡将士下手这么狠,往后谁敢再应缙六公子的募兵令?
“他主动请缨与我换了,去攻打西城门,”卫朔望苦笑着解释道,“守军在西城门的兵力最多,你知道的。”
毕竟连城也是叶冉教出的将,当夜接到全军出击强行攻城的命令后,他便明白自己捅娄子了。
许是想要将功补过,他主动请缨,带着那三千部属攻打西门。
西门的地势本就易守难攻,代国守军又在那面安排了重兵把守,谁都知是攻不下来的。
攻打西门是为了牵制对方这部分兵力,以便让北门、东门两边的同袍少些阻力。
原定是由卫朔望亲自领兵攻打西门,而连城佯攻北门。可他跪地求卫朔望给他补过的机会,最终去了西门。
于是,司金枝、叶明秀、岁行云带人主攻东门,卫朔望在北门佯攻做掩护,再有连城在西门牵制一部分兵力,再有城中百姓助力,如此才成功自东门攻破了积玉镇。
司金枝两肘支在桌面,双掌撑着额角,为难地吐出长长一口浊气。“他那部三千人,幸存不足一千,重伤者过半。”
如此战这般激烈的战事,“重伤”二字几乎就等同于“断手断脚”、“性命垂危”。
“当初我说过,违令者斩。可眼下这局面,只能自打耳光,当无事发生。”卫朔望自嘲地扯扯嘴角。
宜阳君公仲廉慷慨借出名下三千私兵,这三千人也尽心竭力战到只剩八百多,其中还有近五百重伤。
如此结果,李恪昭在公仲廉面前已然说不上什么硬气话了,若还坚持要斩这些人以正军纪,且不提公仲廉会作何感想,其余幸存士兵是必定会齿寒的。
“战报简写,不提连城。他所部幸存士卒与其他士卒一并请功。”李恪昭始终闭目,面无表情。
至此,岁行云总算明白为何后世战事无积玉镇之战的记载了。
事情因连城及其部属出错而起,但最终收复积玉镇的胜果中毫无争议是有他们一份付出的。
要定论他们为此战功臣,在场知情者们心中硌得慌;但若要一五一十在战报上说清他们的错处,让他们中幸存的八百人什么也得不到,那大家又会觉对不起天地良心。
后世从字里行间断人功过是很容易的,但当这些人活生生就在面前,有时很难将功过二字冷冰冰剖开两论。
“罢了。归根结底,还是因这并非咱们自己的兵。此战结束后,本就是要将人还回宜阳的。若说整肃军纪,其实也不知整肃给谁看,”卫朔望一径苦笑,“此次就且这么着吧。”
岁行云咬牙憋了半晌的郁气后,忍无可忍地将面前茶盏砸向地面。
她两世为人,经历过的大小战事不少,此役为最憋屈一战。虽胜,却比败仗还窝火。
可她也听明白了,此事必须这么咽下,否则以后李恪昭将寸步难行。
因为他没有太多真正属于自己的兵,如今在屏城又尚未站稳脚跟,募兵之事全靠公仲廉在宜阳援手。
所以目前绝不能与公仲廉生了芥蒂,更不能在宜阳兵中留下“兔死狗烹”的恶主名声,否则下一次有所需时,李恪昭便再无兵可用。
岁行云扶额闭目,慢慢将心中火气平复下去。
李恪昭太不容易了,每一步都走得孤独而艰难。
若此时她坚持要严厉军法,对他的大局有害无益,她不能拖他后腿。
*****
休整数日,司金枝、叶明秀、花福喜与曹秋留守善后,等待王都指派新的官员与守城将领前来接手积玉镇一应事务,而李恪昭带岁行云与卫朔望前往遂锦接受缙王封赏。
三人皆无凯旋的喜悦之情,一路各怀心事地沉默。
直到抵达遂锦,进了李恪昭的府中安顿,卫朔望才打破沉默,提出了自己琢磨一路的腹案。
“公子,咱们得有自己的兵,常备兵,”他道,“从前我与叶冉就聊过,蔡国之所以横行多年,无非就是依仗着卓啸手中那支号称百万的常备兵。”
当世各国常备兵都很稀少,通常只是守护王都及戍守边境重要城池,顶天就几十万。若有必要对外开战,需得临时募农籍入伍,加以训练后再行出征;待打完仗带回原籍,论功行赏后大军便解散,各自归家继续务农。
就连宜阳君借来的那几千私兵也无外乎如此。
“我让叶冉在屏城筹建军府,正是为此事,”李恪昭抿了抿唇,“但目前有个困境,尚未寻出解决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