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裴章静静地等着冯邑交代。
根据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其实他心中已然有数,只不过还想给这厮一个申辩的机会。
“臣,臣……实在不知这些刁民意欲何为。应该是前阵子,臣为了缓解大同城中的灾情,下了几道应急的政令,不合他们的心意,所以他们才闹了起来。这西北蛮荒之地,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闹也不是一两次了。”
冯邑战战兢兢地说完,还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裴延双手抱在胸前,听他说这一通鬼话,面无表情。
冯邑见裴延没有拆穿自己的意思,稍稍松了口气。他料想裴延跟以前一样,只管军中的事,不敢插手政务。毕竟握有军权已经极其敏感,若再越权管到他这个大同知府头上,在皇帝那里也未必是件好事。
冯邑就是一直利用这个微妙的心理,与裴延井水不犯河水。
上座那个威严的声音传来:“朕所知道的却不像你所说的那样。你在大同任知府期间,横征暴敛,鱼肉百姓。地动发生以后,你又疏懒懈怠,隐瞒多处灾情不报,还将救灾的责任全都推到了旁人的身上,枉为一方父母官。你只需说,这些事,是否属实?”
冯邑的脸色先是一阵白,后来憋得满脸通红,连声叫道:“皇上,请您明察,臣冤枉啊!”他知道皇帝自登基以后,对官吏的考评就十分严格。无论是京官还是地方官员,一旦发现渎职的行为,便立刻查处。只是他一直觉得大同山高皇帝远,皇上的政务琐事那么多,怎么也查不到他身上。何况,京中还有堂弟冯淼为他打掩护,他大可以高枕无忧。
裴章冷冷道:“你先别急着喊冤,朕已经下旨让山西的承宣布政使到此处来查你,你有何冤情,到时慢慢向他说。在案情查清楚以前,你这知府暂时别做了,先行收监。来啊,把他带下去。”
大內官立刻点了两名内侍,叫他们将冯邑拖了出去。
公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圣驾刚到大同,就将大同知府拉下了马。他们素闻今上雷霆手段,否则当初也不会一举扭转劣势,登基为帝,赢得那场大业史上最激烈的皇位之争的最后胜利。登基之后,为了政局安稳,他更是让锦衣卫暗地里处置了不少政敌。此间种种,之前众人只是有所耳闻,如今算亲眼所见。
众所周知,冯邑是锦衣卫指挥使冯淼的堂兄。冯淼为皇上也算效过犬马之劳,可皇上仍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裴章又将大同府的推官点了出来,问他城中的现状。推官因为冯邑被处置,太过紧张,说话磕磕巴巴的,裴章听了直皱眉头。
后来有个年轻的主簿站了出来,主动把情况都说明了。他三十出头,长得十分清秀,虽然也能看出些许的紧张,但表现得比推官沉稳多了。裴章听后很满意,询问他的姓名。他说自己叫李从谦,大同人,本是待考的举子。因为大同受灾,府衙人手不足,所以前几日刚应征来衙门里做事。
裴章觉得他身上倒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问道:“开春要科举,你既是待考的举子,为何还在此处,没有去京城?”
李从谦稍显窘迫,说道:“草民家境贫寒,没有进京的盘缠。来衙门做事,也是为了赚取点路费,但今年怕是来不及了。”
裴章还颇有几分欣赏这个年轻人的胆识,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不简单。当即让大內官给了他一锭银子,让他即刻启程,进京去参加考试。
李从谦千恩万谢地走了。
裴延知道这小子,之前就总在他和谢云朗的面前各种献殷勤表现,希望得到举荐的机会。他倒是有几分小聪明,做事也卖力,但裴延跟谢云朗一样,不喜欢他投机取巧的行为,所以在给裴章的奏折里,两人半点都没有提到他。李从谦倒也知道抓住机会,这回趁机在皇上面前露了脸,此举既给天子留下了印象,又得到了进京的盘缠。不可谓不高明。
等处理完公务,裴章让其余人等都退下去,只留了裴延在堂上。
“朕看了四叔写的折子。你说鞑靼大王子已经顺利控制了王庭,等他正式接任了汗王之位,就会派使臣团到大业来?”
鞑靼跟大业这几年虽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争,边境也开了互市。但小摩擦时常发生,派使臣团还是先帝弘治年间的事了。这事对于两国修好有着重大的意义。一旦鞑靼对边境的危机解除了,那裴延手里的兵权,也能名正言顺低收回来。
“正是如此。使臣团会由四王子率领,届时会与我国商议停战协议,还有增开互市等事宜。”裴延回到。
裴章表情温和:“此次大同发生地动,四叔最是辛苦。不但军营和大同两头兼顾,还促进了鞑靼和大业两国的和谈。四叔功在社稷,要什么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