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谯郡(第3/4页)
我心里叹口气,这位老仆确实有心,让公子做最有趣的部分,自己则揽在最脏的,让公子天真至今,给我们都出了难题。
那鱼腥十分钟,混着血气,我不禁想到遮胡关的时候,公子见到死尸便呕吐的事。正担心会不会再来,却见公子皱着眉,迅速将那些内脏抓出,待得取净,将鱼放到水中清洗。
他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紧绷着脸,唇角几乎抿成一道直线。
一条洗净之后,他放在旁边的禾草堆上,又从鱼篓中拿出另一条,照样剖开,洗净……
我在一旁目瞪口呆,忽而对公子生出了几分敬佩。
我说:“公子,鱼油和鱼子也甚是好吃,公子可留下……”
“不要了。”公子一口拒绝。
我只得闭嘴,继续看他剖鱼。
待得那些鱼全数收拾好,公子长吁一口气,将手在水中搓洗许久,用巾帕擦了又擦。
好一会之后,他终于将巾帕放下,又去取柴火。不远处的农田上,堆着许多禾草,河边上也有些被水冲来的树枝浮木。虽昨夜下过雨,但入秋日久,这些柴草都已经干透,可作烧火之用。
我正要跟着他去帮忙,公子却又将我止住,道,“你看着鱼,莫教野狗叼了。”
哪来的野狗……我四下里望了望,哂然。
阿丁显然仔细教了公子如何烤鱼,不一会,公子抱来柴火,在一处空地上堆好,还用石头叠起了灶,用树枝把鱼穿好,架在上面。
他这般流利熟稔,当他掏出火石的时候,我已经见怪不怪。
未几,禾草被点起,公子将干柴架在上面,将火拨旺。
他知道如何烧火不会冒出浓烟,免得将鱼熏黑;那石头灶台也搭得颇为讲究,不高不低,鱼架在上面,不会被火烧到,却能烤熟。
我蹲在公子身边看着,不一会,就闻到了烤鱼的香味。
公子不时翻动着,鱼皮和鱼肉的颜色渐渐变黄,鱼油在上面点点炸开,闻着那味道,我也不禁咽了咽口水。
“给你。”待得烤好之后,公子取下一条,递给我。
我瞅着他,虚情假意:“还是公子吃吧,这是公子做的。”
“还有许多,凉了便不好吃了。”公子道。
我笑笑,不再推让,大方地接了过来。小心地在上面吹了几口气,咬下一点。
出乎意料。我本以为无盐无味,这烤鱼也就吃个香。但公子的手艺竟是精湛,鱼的表面虽焦黄,里面的鱼肉却仍然鲜嫩清甜,胜于我以往尝过的任何一顿。
“如何?”公子问。
我吃得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
公子看着我,莞尔。火苗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带着一层温暖。
少顷,他转回头去,将烤好的鱼放在一边,又将鱼篓里剩下的鱼串起,继续烤起来。
公子的鱼虽然好吃,但毕竟都是大鱼,我们吃了三条之后,已经觉得饱了。
我将剩下的鱼盛到食盒里,公子将灶里的火灭了,与我一道牵了马,离开小河边。
“从前公子与阿丁来,也是公子烧食么?”我问。
“起初是阿丁,后来我觉得有趣,便自己来烧。”公子道。
我了然,忽而觉得公子跟那些离了仆人便如废物一般的纨绔还是十分不一样。至少只要他愿意,还会学着做吃的,且做得十分不错。这么想着,我的思绪又飘起。想当年祖父带着我在外头游逛的时候,也时常要露宿,自己煮食。可惜无论他还是曹叔,做饭最多只能做到可下咽,讲究美味则远远算不上。以至于后来回了淮南,我吃到陶氏做的饭菜之后,便坚决地要祖父将她请来做厨娘。
我以为公子又是捕鱼又是烤鱼,大概也玩够了,要回老宅里去。可过了岔路口,我发现他又去往了另一个方向。
“公子要去何处?”我问。
公子道:“再去寻些吃的。”
我讶然:“去何处寻?”
公子道:“去了你便知晓了。”
见他悠然的模样,我知道他定然不会先告诉我。有了方才之事,我也不乱猜,只跟着他前行。
沿着小道,走了不出三里,公子在一处屋舍前停下。
我望了望,只见那是一处农舍,用荆棘扎作篱笆和柴门,上面攀着瓜苗的藤。
当我们走到近前的时候,一条黄犬从院子里跑出来,对着我们大声狂吠。不久,屋中走出一位老妇,向黄犬喝了一声,黄犬随即安静下来,跑到别处去了。
“来者何人?”老妇走出来,问道。
“朱阿媪,是我。”公子上前,微笑道,“多年不见,朱阿媪可还记得?”
老妇走近前,眯着眼睛打量公子,片刻,似恍然想起。
“可是从前那总跟着阿丁来换酒食的儿郎?”她问。
“正是。”公子道,“朱阿媪好记性。”
老妇露出笑意,招呼公子和我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