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3页)

只是为免将来游孔明尴尬,她暗中提点了一二,她是有夫之妇,平日里在游府走动,梳的也均是妇人发髻,不过这父子俩仿佛都看不出来也听不出她的弦外之意。

她与游孔明寒暄了几句,轻轻打了个哈欠,露出倦意,游孔明忙不再留她,催她早去歇息。

花眠的小臂被栋兰搀扶着,主仆两人回了自己的厢房。

黄昏时,花眠梳洗完毕,坐于一面铜镜前,木梳将微蘸水珠的秀发一绺一绺地捋直,让它服帖地倚在自己的身前。菱花镜中照出一道面颊消瘦,身材微显丰腴的女子,面色有几分憔悴,桃花眼却润泽如洗,顾盼善睐,一流一眄皆是风情。

她本打算谨记医者叮嘱,这便要开始长期的卧床,栋兰忽然从外走来,小心翼翼地到了花眠身后,“夫人,外头来了一人,竟然说是夫人的旧相识,还说他有一件棘手的要事要请夫人帮忙。”

花眠蹙了蹙眉,“我在沧州除了游家,还有旧识?”

栋兰颔首。

“什么模样,多大年纪了?”

“是个男子,瞧着与咱们将军年岁相仿,不过长得可没将军好看,勉强算是眉清目秀,他自称是沈宴之。还说本来是儿时相识的一点交情,知道不该来打搅夫人,但实是走投无路,又十万火急,不得不求夫人帮忙。”

花眠想起来,这是儿时那个私底下拉住她的衣袖玩笑说要娶她的人,十多岁大的少年还流着鼻涕泡儿,看上去良善可欺,可比京中一霸长安霍珩好拿捏多了。要是霍珩,约莫会嚣张地命人将她弄过去,从头嫌弃到脚地侮辱一遍,再完好无损地把她送回花府,要是那样她可真一点都不敢招惹了。

今日游所思才说起来,还让霍珩痛饮了半缸老醋的罪魁祸首,原是他来了。

花眠说道:“你去回他一句,都是以往的事了,如今各自都大了,男女私会不便,何况我也没有三头六眼,帮不着什么,让他另请高明吧。”

栋兰点头,正要出门去回话。

花眠忽又唤住了她,“等等。”

她皱了皱眉,“算了,到底是旧友一场,我去听听他要我帮什么也不妨。”花眠幽幽地吐了口气,小腿腿骨又开始隐隐作痛。

*

霍珩神清气爽地回了衙署,步伐矫捷如飞。

雷岐最先发觉,将军回来时,身上的衣衫竟然从里到外全换了,若有所思。

一连几日,霍珩的心情似乎都不错,当他风和日丽之时,他的部下也就全部都松了一口气。但霍珩行事却一反常态地紧绷,先是在杜钰给的人之中,抽身材精壮者,就漳河练习水战,数日之后,被挑出的一百人被霍珩劝退,只剩下三成。

三成留下来,每个汉子都晒得皮肤黑黝,赤膊上身,神情肃穆不动,霍珩捏着马鞭巡视过去,提高了声音,“你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军务,是苦战,是死战,也是必胜之战,诸位可愿与霍珩同往?”

说实在的,沧州安泰了太久了,甫一听到“死”字,人人脸上都现出犹豫之色,霍珩捕捉到每人面部最细微的表情,修长的如一笔重墨的浓眉,紧攒在了一处,末了,他又扬声道:“沧州的儿郎,贪生怕死?海匪为患,是你们目中所见,他们杀人劫财,为患一方,欺压的正是老弱妇孺,是你们背后必须守护的家人,而你们竟无胆魄不敢一战?我同你们一样,我无水战经验,这些时日与你们同卧同起,战时,我是一马当先,跟随我的袍泽都清楚,霍珩不打败退之仗,不为苟图衣食,便朝犯我华族之人俯首为臣。我身为独子,家中尚有老父慈母,且不畏惧,你们,沧州百姓唯一可以信任和倚仗的利兵,畏惧什么?”

他们紧绷着脸,不说话,终于有一人,于霍珩走过之时,忍不住问道:“将军,我们根在沧州,有父母妻儿必须要守护,将军你又是何苦冲在最前边?”

霍珩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侧过了身。

掌心微微收紧,马鞭被攥出了细微的裂痕。

他望着这个额角滴汗表情坚毅严肃的年轻人,淡淡一笑。

“我的妻子,根便是在这里。”

眉眼浮出一缕男儿不易察觉的坚硬如铁的温柔。

青年咬住了牙关,顿了许久,终于,他从人堆之中越众而出,走到了霍珩身前,抱拳:“末将愿往,请将军点兵。”

一个人站出来之后,身后齐刷刷地又站出了十七八人。

于这次的行动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然而人还在层出不绝地站出来,站到了霍珩身前,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更无一人解甲退去。

霍珩的目中露出了欣慰。

打赢第一场胜仗时,除了扬眉吐气,更重要的是,霍珩认定了自己,他是应该横槊而行,饮马瀚海之人,魏人一日有不平之事,他的战场便永远都在。不论是外患,还是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