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第5/7页)

见六姨娘如此慌张,宋小冬不明就里,但总觉得这里面透着一点古怪。

高门大户的事情,哪里不古怪呢?宋小冬决定闭口不言,不再去问东问西了。

佣人来告,已经布好了菜,可以开宴了。一家人坐定,那伶人也开始了吹拉弹唱。

“桃叶尖上尖,柳叶遮满了天……”

伶人开口,三弦琴师从旁弹奏。声音甫一入了宋小冬的耳,便让她觉得甚是粗糙。

唱的人声线轻飘飘的,高的上不去,低得下不来。弹的人手上没有力道,左手丝毫没有揉弦的动作,整个琴音都显得干巴巴的。

事实上,即便不是宋小冬这般梨园行的行家,在座的其他人也能多少听出这曲子中的水分来。

只是毕竟是得宠的六姨娘请来的人,谁也不能多说什么。

月儿甫一坐定,便觉得胃里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韩家的厨子是从全国各地聘来的,其中不乏京都退下来的那位小皇帝曾经的御用。

按理说,色香味俱全都能做到。只是她此刻只一着眼,便觉得反胃。

月儿吸取了在天津时的教训,说什么都不敢再多想了,思量着应该是方才在雪地里放炮仗着了凉。

她作为儿媳,未敢言语,只得默默坐在席间,尽可能让自己不去看那些菜肴……

从韩静渠的训话,到众人纷纷举杯敬酒,月儿一直在苦苦支撑,忍着这份恶心,不知不觉间,已经布上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韩静渠看着月儿好似不舒服的样子,关心了一句。

月儿只得咬着牙硬挺着:“谢谢父亲关心,我没什么事,可能有点着凉了。”

韩静渠对于儿子的这位贤内助,能够独立负担起军费的儿媳,还是青眼有加的。

他吩咐了句:“喝点热汤发发汗,把病留在今年。”

韩静渠出于好心,旁人听着便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如今的韩江雪经过剿匪一役,中上层的军官悉数换成了他的心腹。而月儿又通过她的长袖善舞,笼络了不少下层兵士的军心。

韩江海如今失去了岳父的支持,愈发显得孤立无援。在军中落得个闲职,人也管不着,财也动不了。

曾经是韩静渠最为偏爱的儿子,如今落得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步。

见父亲对儿媳都比对他上心,心中是不免失落的。

“我这几日啊,闲来无事,想起来父亲对我的教诲,如今得了天下,要多读点书。”

“读书”二字从韩江雪口中说出来,连韩静渠都颇为震惊了。

三个儿子里,唯有这老大从小随着他南征北战,让他读书都不如要了他的命。

连他的亲娘二姨娘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倒说说,你都看了些什么书?”

韩江海的声线有着一点说不出来的奇怪,阴阳怪气的:“看的红楼梦。”

此言一出,就连一直不舒服的月儿都跟着笑了起来。这种感觉,无异于看见了憨李逵脑袋顶上插了一朵茉莉花。

二姨娘继续问:“你都看出了什么来?”

韩江海丝毫没有笑意:“里面有个笑话,我将给大家听。一户人家的老太太得了病,需要针灸治疗,针灸婆子说需要针心脉。心脉见针,还不得死么?那婆子便道‘不针心脉,针肋骨便是’。”

韩江海故意顿了顿,问道:“你们知是为何么?”

韩家上下,除了韩静渠与韩江海,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文化的人。要么是看过这经典中的经典,要么也是七窍玲珑心,猜得出其中缘故。

众人的笑意都僵在了脸上,唯有韩江海破罐子破摔,继续说了起来。

“因为啊……天下父母,没有不是偏心眼的!”

他话音一落,二姨娘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赶忙打了他一下,转头看向韩静渠的神色,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这场好戏终究会落得如何的走向。

这本不关六姨娘的事,寻常时候她最是看不惯二姨娘的做派。可今晚的六姨娘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常,竟然举起酒杯,撒着娇敬向了韩静渠。

试图将话茬引开。

然而最终救了韩江海的人不是他亲娘,也不是六姨娘,而是月儿。

月儿作为晚辈,最不愿掺进韩家的是是非非当中,见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氛围,她低头专心喝着热汤。

一来为了暖暖胃,二来为了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可一匙汤水刚刚入口,不适感又一次袭来。月儿感觉胃里一阵的翻江倒海,终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冲出了宴席,冲向了套房的洗手间。

生生干呕起来。

所有人都被月儿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弹唱着的艺人都停了下来。

月儿近乎把心肝脾肺都呕了出来,待平静了许多,才好整以暇地出来。

全家人的目光都耐心地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