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6页)
俞采玲一阵头晕目眩,她只关注到一个重点,她叫“鸟鸟”?!明明是个女孩儿却叫“鸟鸟”,莫非是缺什么补什么?
阿青转过头,看见俞采玲目光呆滞,神情萎靡,柔声道:“四娘子精神可好些了,这许多年不曾见阿父阿母,好歹先行个礼罢。”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俞采玲身旁的两个侍女。
俞采玲曾见过符登给苎和符乙行礼,但不知这里是否有异,便虚弱着抬起双臂,作歪歪斜斜的样子。两个侍女十分机灵,立刻上前轻巧的托住俞采玲的臂膀和身子半跪在榻上,将她右手压在左手上,笼下袖子遮臂,举手加额,鞠倒在榻上,一个侍女在俞采玲耳边轻声道“女公子问阿父阿母安好”,俞采玲依言行事,然后被扶起身,再把手提起来至齐眉,最后放下手臂,方算礼成。
那萧夫人正眼看着女儿,神色有些复杂,只道:“好。”
俞采玲这才看清萧夫人的面貌,不由得暗叫一声好,来这年代这许久了,就没见过几个齐整的妇人,不是龅牙就是突目,不是虎背熊腰就是瘦竹竿,没想到萧夫人生的这般白皙秀丽,比俞父身边那帮小狐狸精都俊——她顿时对自己的长相期待起来。
可能因起身有些快,俞采玲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歪在侍女肩上半昏迷的样子,这幅模样一半是真,一半是做出来的。
程始见女儿瘦小,适才说话声音稚弱可怜,脸畔还有睡时留下的泪痕,靠在侍女身上更小小一团如纸娃娃般单薄,脸蛋只有自己巴掌一半大,想十三岁的小娘子在寻常农家都要嫁人了,可自家女儿却这幅可怜孱弱的模样,顿时心疼,遂大声道:“吾在外头镇守杀敌,那般艰难的光景,吾妇都能照看部曲养育孩儿,前头三子并后来生养的幺儿都好端端的,只有嫋嫋在这都城的乐宅中,居然能养成这样!难道我们问一句都不成了吗。”
这话说下,作为养孩子实际负责人的葛氏脸色白了。程始显然实在责备她。
实则程始真是冤枉她了,除了这回急病的确是自己怠慢所致,其余日子都是好汤好饭的供着,毕竟万家老夫人就在隔壁,时不时过来阴阳怪气一番“可怜这没父母在身边的孩子,你若养不好不如送回程校尉身边去”——程母老迈懒散,只要留住四娘子旁的一概不管,自己要出气也不敢找过分阴损的法子。
只可气这女孩生来一副纤小伶仃的模样,吃多少鸡鸭鱼肉都白搭,兼之生的脸幼骨小,五岁看着像三岁,十岁看着像七岁,十三岁了还一副没吃饱饭的饥荒模样,旁人见了都只道是叔母刻薄,可这十年来自己除了刻意纵容娇惯,时不时拿捏责骂,实也整治不出花样来。
那边厢程母被儿子抢白一顿,顿时怒了,当即捶胸大声哭号道:“……果然人老了,招人嫌弃了,这许多年不回来,一回来就只记挂着小的,自家亲娘是好是歹也不问一句,这些日子我也是病得不轻……”一边说一边赶紧干咳几声以示真实性,接着哭道,“当年你阿父过世时你们怎么说的来着?要孝顺我,如今不气死我算是好了!”
一边哭一边捶打胡床犹自不够,她一下直起身子,双眼通红,野猪似的嚎叫起来:“你若是还不足,不如我死了给四娘子陪了命罢!”
程母本就乡野农妇出身,兼之身形高大,这一发作起来顿时整个屋子都震动了般,一旁的李追见机,忙暗推了葛氏一把,葛氏赶紧上前道:“君姑莫伤心,婿伯是做大官的人,当今陛下不是最讲孝道的么,婿伯哪能不孝呢!”
程始不能对老娘发脾气,便转头对葛氏道:“数年前阿母身子好了,我曾使人来接嫋嫋,那时娣妇是怎么在信简上说的?说嫋嫋在家极好,处处都好,怕去了外面反倒不妥!”
俞采玲心中大乐,好极好极,这程老爹完全没有绅士风度,怼女人毫无压力。
葛氏被这洪钟般响亮的呵斥吓住了,忙缩到一旁。程母见状,尖声道:“你不用拐弯来骂我,是我不让四娘子过去的!巫士说了,那时我虽好了,可谁知四娘子一走我会否有个好歹。”葛氏的话也给她提了个醒,她忙又道,“外头孝顺的大官,为了父母病好割血割肉的都有,一个女孩儿病了,你倒着急上火!”
看着一旁低头恭敬跪着的萧夫人,又狠狠一笑:“不然,这回你们出去,把少宫给我留下,反正他们是龙凤双生,留下哪个都一样。如若不然……哼哼,你是我儿子,我舍不得,可你这好新妇,我非去告她个不孝不可!”
程始急道:“这与她有什么干系!阿母你何必总寻她不是!”
萧夫人始终低垂着头,可俞采玲眼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看见她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可待她抬起头来时又是一派伤怀恭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