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映枝感觉自己像是被山里的荆棘刺着了一般,她对着众人缓缓点头,身边的蒋夫子就道:“这是岐阳乡君,从今日起来我们莲院同学。”

映枝走到蒋夫子指向的座位,周围的姑娘们好像都小她一两岁,有的已经隔桌开始窃窃私语。

她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词儿,拼不出句子,但无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外头是艳阳天气,自己却被遮在阴影里一般。

“你就是岐阳乡君,那个从岐山上下来,骑白鹿的那个仙子?”

身侧传来声音,映枝偏头看去,是个穿墨色襦裙的圆脸姑娘。

映枝答:“我不是仙子,我叫映枝。”

圆脸姑娘好像有点失望:“那仙丹也是假的了?”

映枝垂下眼如实答:“只是补气养血的丹药。”

圆脸姑娘撇撇嘴,小声咕哝:“我姑姑为什么来教莲院?是因为你吗?”

蒋夫子站在堂前,打断正要继续问话的圆脸姑娘:“期渺。”

映枝也不知道,只能摇头。蒋夫子走过来斜了蒋期渺一眼,顺手将手里的书卷递给映枝,站起身来开始在堂上讲《诗经》。

不到两炷香的功夫,映枝就听得两眼发昏,书上的字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有些看着熟悉,有些从来没见过。

一堂课约有一个时辰,映枝早已走神,窗外时不时有鸟鸣声,庭中池上开了好些莲花。她一会儿看书一会儿看窗外,脑中充满了岐山东西边哪处的蘑菇最好吃。

直到蒋仪走到她桌前才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女学。

身后传来“噗嗤”一声笑,映枝的脸顿时羞得通红。

蒋仪口中继续念着什么,映枝坐在座上,身侧是蒋仪的青衫袖摆。她如芒在背,并强迫自己认真听讲,但是她看不懂,蒋夫子说的话她也听得一知半解。

为什么会这样?映枝咬着下唇,她宁愿待在无聊的家里……

半个时辰在映枝的苦熬下过得如同半年。日头渐渐升起,蒋仪瞧了眼天色道:“诸位可以小休片刻。”

一时间叽叽喳喳声不绝于耳,映枝从书卷里抬起脑袋,看见蒋仪正向她走来。

映枝恍惚感觉自己就是群狼中的那头老虎,或者大雁群中的那头乌鸦,与周围的人都格格不入。以至于心里钻出小小的疑问,自己要答应子瑕,要来女学读书?

蒋仪有些踌躇,她本以为映枝自幼跟着大隐岐伯,学识一定不差。也是太子殿下拜托她时,自己先入为主了。

映枝眨了眨干涩的眼,手紧紧握住笔。

蒋仪俯下身道:“乡君如果听不太懂,跟不上,就一定要认真听,再莫走神了。”说完拍拍映枝的肩,转身出了门。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这都听不明白呀。”

“她姐姐可是江柔姑娘,那她和江姑娘差距也太大了……”

“你不知道吗?她山里出来的,怎么可能读过书,估计连字都认不全。”

映枝左右看看,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她尽量低下头不去听其他人说什么,自己握着笔一字一句地默读书卷上的字。她十分想念白鹿,也想念岐山,更想念师父。

如果她回不了岐山,就让她回家也行。

周围的姑娘们看见映枝抿着唇的模样,议论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杨黛姑娘说……是野人。”

“错了,是岐阳乡君,山里来的乡君。”

姑娘们发出嬉嬉笑笑的声音,有个青色衣裙的少女还走到映枝身边,拍拍她的肩,笑着问:“岐阳乡君,你是野人吗?”

映枝抬起头,皱着眉问:“你是谁?”

“我跟你一样呀。”少女答:“我是福安乡君。”

映枝淡淡地看着她,摇了摇头。她不想理会这些人。

福安乡君上下扫视映枝,噗嗤一下又笑了出来。她这一笑,身边其他的贵女们也都笑了出来。

邻座的蒋期渺突然回身,冷声道:“你们都多大了?是不是很闲?”

话音刚落,蒋仪推门进来了,众贵女纷纷正色坐好,仿佛没事人一般。蒋仪扫视四下,见映枝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清清嗓子开始继续讲课。

映枝低头坐在座上,感觉鼻尖时不时会酸酸的,僵硬地听完了下半节课。

午时一过,莲院就空了。

映枝静静等着姐姐来接她,蒋仪坐在桌前读一本书。

窗外的阳光刺眼地亮,映枝半遮住眼睛。

半响,映枝开口问:“夫子,请问……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会来?”

蒋仪抬起头,疑惑道:“乡君,这里是女学,太子殿下为何会来?”

映枝闻言一愣,她握住手里已经磨好的笛子,喉咙里好像被塞着了一般。

她以为子瑕会来女学和她见面的。

映枝环顾四周,也对,她今天看见的都是姑娘,除了门口的侍卫外就没有见过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