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收割者(23)(第2/3页)
于是安流和樊醒,在空无一物的“鸟笼”里呆看沉睡的小孩儿,直到安流意识到,如果一直不回去,母亲会起疑并找过来,它知道安流和樊醒在哪里。
安流和樊醒对视,两人都知道母亲找来会是什么结局:母亲不干涉“鸟笼”。它只会强行把安流和樊醒带走,留这个小孩儿独自面对她无力抗拒的命运。
“救救她吧!”樊醒抓住安流的衣袖,“安流,你一定有办法。”
樊醒看着海岸边正在小十头顶不停绕圈的安流。它是一条干瘪小鱼干,没有肉体,没有心脏,没有记忆。由真正安流的一根骨头变化而成,它只是安流的一小部分。
它必定也无法想起,为了送那个小孩儿离开,它牺牲了什么东西。
“安流的心脏是母亲赐予的,心脏的力量来源于母亲。”樊醒说,“除了心脏之外,安流还有自己的力量,虽然比不上母亲,但借助深渊手记,这部分力量可以制造出一个小小的、不留下痕迹的‘陷空’。”
余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小十在水中站起,她胸口处鳞片裂开,露出了一颗眼球。
“那个‘陷空’无法长时间维持,无法选择方向、位置和时空。我们没办法把小孩送回她的来处,但至少,能让她离开‘鸟笼’。”
余洲回头看樊醒:“怎么制造?”
樊醒:“安流击碎了自己的左眼。”
余洲怔怔看他。
“安流用它的左眼和深渊手记,制造了一个仅容唯一生命体穿过的‘陷空’。我们把小孩放进‘陷空’,她消失了。”樊醒的手臂把余洲圈得更紧,“安流后来做了令母亲无法接受的事情,在母亲惩罚它之前,它把自己的右眼交给我。我利用它的右眼和深渊手记,强行在‘鸟笼’里制造‘陷空’,碰到了你。”
樊醒起初并不知道,占有自己深渊手记的青年有一个妹妹。他跟随余洲来到余洲的家里,在风雨中透过窗户看到了逼仄空间里的另一个人,被称为“久久”的小女孩。
他当然也认不出久久。只是第二天,在公园里,他在大树下不停徘徊,思索怎样才能抢夺回深渊手记时,久久看到了他。
小姑娘靠近樊醒时,樊醒清晰地嗅闻到了她的气味。她是这个时空中唯一一个能看到樊醒的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命运般的联系。
樊醒蹲下来看她,在久久好奇的目光里,他小声说:“久久,我是哥哥。”
久久很脆地回答:“你不是哥哥。”
这答案让樊醒有些伤心:“我救过你。”
久久:“什么时候?”
樊醒:“说了你也想不起来。”
久久转身要走,樊醒下意识拉她。在这个世界没有实体的樊醒,却准确地抓住了久久的手腕。
樊醒把装着鱼干的瓶子交给久久,让她交给余洲。久久接过来,问:“你是哥哥的朋友吗?”
樊醒撒起谎来面色丝毫不变,镇定点头。
久久:“那你还骗我,让我叫你哥哥。我只有一个哥哥。”
樊醒:“……多一个不好吗?你哥哥有多好?”
“我哥哥是、是、是最好、最好,第一好、这么好的人!”久久笨拙地表达,把手抬得很高,试图跟樊醒说明余洲的“好”有那么那么多,“你是大叔叔!”她跑得一头细汗,跑远了还不忘回头对樊醒做鬼脸。
樊醒把一切说完,余洲表情也始终是呆呆的,尚未反应过来似的。
大着胆子去揪余洲脸颊,余洲抓住他的手:“是你和安流把久久带到我身边的?”
樊醒:“只是巧合。”
余洲却一直重复:“是你……是你和安流……”
他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又被出乎意料的狂喜淹没,整个人恍惚地摇摆。樊醒把两条手臂化作骨骼般的大翅膀,翅膀将他和余洲裹住了。
昏暗的光线中,樊醒澄金色的眼睛像野兽一样。但里头是安宁和平静的抚慰,他轻声说:“谢谢你照顾她。我和安流都很挂念,怕她过得不好。”
余洲终于不再回避樊醒的目光,心头有些坚硬的东西在樊醒面前破碎了。他忽然想起变小的樊醒,想起自己把他抱在臂弯里,那温热的小躯体。
樊醒打了个响指,鱼干屁颠颠游过来。它从翅膀的缝隙里钻进樊醒制造的安全空间,余洲正在大哭。鱼干吓了一跳,蹦起来甩樊醒一耳光:“你欺负他了?”
余洲抓住鱼干,把它贴在脸上,眼泪沾湿了鱼干的骨头。
鱼干茫然无措,先是害羞,渐渐害怕:“干嘛呀!吓死鱼家了!”
在雾角镇的大海里,余洲见过安流的骨骸。蓝色的水母从它空洞的眼窝中钻出来,余洲那时并不知道,安流怎样失去了自己的双眼。他亲吻鱼干,含糊地道谢。鱼干在他手掌里摊开四鳍,想尖叫“流氓”,又本能地觉得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