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3/3页)

救护车司机没有驾驶着车辆汇入收费站的通道,而是在临近收费站的路口处掉头转弯,驶入了一条绿树成荫,挡在土坡后的乡下国道。

救护车在路边徐徐停下,女医生关停了急救床边的输液管,拔出病人手背上的针头,又取下了一直罩在病人脸部的呼吸机。

低头靠近床上人的耳畔,她再次恭敬地低下头:

“董事长,已经到接应地点了。”

惨淡灯光下,病床上的白发男人缓缓睁开了眼。

被车内两人搀扶着坐了起来,男人低下头,用手背抵着苍白的嘴唇,重重地咳了两声。

女医生见状,连忙取过一条纸巾,双手递了上来。

用纸巾捂着口鼻,撕心裂肺地咳了好一会,白发男人的胸膛才渐渐停止了剧烈起伏。

张开掌心,盯着浸透纸背的殷红血迹,他冷肃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表情。

扶着女医生的手,从病床前双脚落地,白发男人嘶哑着嗓音开口:“……都安排好了?”

“主子,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说,“再过十五分钟,00时30分,送您前往机场的人马就会准时过来。”

“嗯。”

白发男人挥了挥手,让两人都去车外面候着。

他想一个人单独待一会。

等车内两人都关上门走了出去,刑景山将头重重靠上了身后的玻璃车窗。

仰头艰难地喘着粗气,他又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在急救床前摩挲了一会,拿过了挂在床头的呼吸仪器。

将呼吸面罩扣上口鼻,他宛若一条濒临死亡的鱼,大张着嘴巴,连续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觉得缓过来了一些。

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却无法忍受自己就这么死在那座漫无天日的监牢里。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最后栽在法律面前,他也认了。

只是精心布置了那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心力,他刑景山怎么可能就这样撒手人寰?

从入狱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开始谋划今日的越狱计划。

打通监狱里的关卡,渐渐安插进自己的人马。趁着保外就医的绝佳时机,让自己的人二次接应,先成功从监狱里离开,再在半路转移出去。

自己的私人飞机已经停靠在了H市与S市交界处的民用机场。一旦离开S市,趁着警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能搭乘飞机离开国境,逃往东南亚。

新的临终关怀团队已经在当地准备妥当,哪怕无法挽回自己的生命,也能够最大程度的减轻痛苦,尽量延长时间,让自己能够安排好所有后续的计划。

自从元玫离开人世的那一天起,他对这个世界其实就已经没有什么留念了。

唯一的遗憾,只是——

远处传来一阵越野车引擎的声响,应该是接应的人到了。

刑景山颤抖着手,从囚服内侧缝制的暗袋里,取出了一张尺寸很小的旧照片。

将照片拿在手里,他眯起眼睛,静静看了半晌。

照片里是一名身穿洁白病号服的年轻男人。

男人一头茶棕色头发,由于很久没有修剪,头发已经长到能够揽成一束耷在腰后。

他背对着自己站在铸着铁栏杆的窗前,光裸的脚踝上戴着铁锁链。

嘴角不断地溢出血丝,沿着指尖往下滑落,一滴一滴溅在了照片里年轻男人的脸上。

眼角泪痣沾上了自己的血,漂亮的男人眉目低垂,微微侧过头,凝望着窗外的阳光。

拿着照片的手抖得厉害。

为什么偏偏就要和我对着干。

为什么要和你的母亲,和那个女人一样……

接应他的人应该已经下了车,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五指用力合拢,刑景山抬起头,对着沾满血的旧照片,贴上了自己冰凉干裂的唇。

亲爱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爸爸是那么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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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被前来接应的人朝两侧缓缓拉开,久违的清风再一次吹拂上刑景山的脸颊,

远离了城区的高楼大厦,夜空中星河明晰可见。皓月当空照耀着山野林间,竟让他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睛。

一只白皙而又修长的手从车外伸进来,轻柔地扶住了他干枯的手背。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放下呼吸机,刑景山从玻璃窗前缓缓站起身,有些艰难地开口,“那就动作快——”

车窗外繁星辉映,刑景山的双眼忽然因恐惧而骤然睁大,瞳孔中映出了面前人的身影。

“父亲,”他听到车外的人淡淡开口,“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