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雪在这不太明朗的寒冷天气, 显得格外皎洁素白,漫飞长空,像侵染上寒月月华, 飘落下来。

不过是短短一瞬,横亘在两人间的雪, 却像是经过天地的洗礼,从漫长的岁月长河中流淌出来, 再次重逢, 如初见般素白到让人怦然心动。

在场的任何一人,都能从沈清川和关泊雅对视的视线, 从中捕风捉影到他们无法遮掩的, 若匿藏在地下深千尺之下暗河中的汹涌爱意。

按下心中涌动的爱恋, 百转千回, 只倾吐成简单的一句。

“你怎么来了?”沈清川的声音兀然地变得很温柔, 像春天的气息如柔软的轻风拂过柔嫩的花瓣, 渗出丝丝的花蜜清甜,连同嘴角弯起的弧度也透着甜。

雪飞舞漫过他的乌黑蝶翅般的眼睫, 似化成细微齑粉,睫毛颤了颤,齑粉也融化成微凉水汽, 清澈到不可思议的眼眸, 亮得的让人惊艳,宛若一簇星火猝然点燃, 眼底有闪过思绪纷杂,似有千言万语。

“你在这。”

——所以我来了。

寒风吹拂过额上凤冠的金翎,若凤凰展翅飞翔要冲向天际,顺着绸黑长长鬓发, 垂在两侧的三条鎏金流苏细链末端的玛瑙珠伴随风雪摇曳碰撞,泠泠清响。

关泊雅身着嫁衣如火站在原地,脸上无丝毫新婚女子的羞涩,神色坦荡,冷冷淡淡,凤眸似沉水,风雪落到他的肩上,也不损他的风姿半分,恍若从雪山巅峰下来清冷华贵不可亵渎的谪仙。

沈清川此时就像天性对火光极为渴望的飞蛾,关泊雅就是那一簇燃烧他灵魂身心的火,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脚步挪向关泊雅,鞋底在铺着轻薄细雪的铅灰地面踩出一雪痕。

徒然,沈清川就被一股蛮力拽住他的手腕往后扯,踉跄倒退几步,才险险稳住身形。

“哥哥,你要去哪儿啊?”尚小楼语气像是藏着一柄刀子,锋利到雪亮的刀刃淬了毒,精致的脸没有让人心生好感。

尚小楼的眼神藏着无尽极深的怨毒和嫉妒,要将任何阻拦他的人拉入黑暗深渊,凡是被他的视线缠绕上,丝丝缕缕的寒意从脚底油然而生蹿上头顶,令人头皮发麻。

攥紧沈清川手腕的力气大到吓人,他就如同一从地狱爬出来厉鬼,死死地抓住唯一可以通向人间的脆弱稻草。

仿佛从猩红的薄唇挤出的一字一语都沾染上了腥恶的鲜血,血管里的血液在躁动,颈脖边的青色血管微微鼓张,莫名的疯狂无处宣泄。

尚小楼在失控的边缘游离,他不喜欢沈清川望向关泊雅的眼神,专注得仿佛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哥哥的视线就该牢牢地锁死在他的身上,轻缓的气息从唇瓣呼出,“哥哥,我们该回家了。”

靠得太近,沈清川想要抽身离尚小楼远一点,可摁在他肩头的手却如沉重枷锁,不让他躲闪,沈清川似墨扫过的眉皱起,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费了极大的力气,拨落尚小楼的手,“够了,小楼。”

“胡闹该到此为止了。”

尚小楼笑得两肩都抖起来,有些癫狂,暗绿军装披风的雪簌簌落下,仰头大笑,似听到天大的笑话。

笑出眼泪来,眼尾红红和着泪水,像是沁出丝丝血泪,手指轻轻拭去。

只是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沈清川此时的每一分姿态,就好比手持锋利的刀子都是往尚小楼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捅去,刀刀见血,搅得他的心成碎肉。

尚小楼的眼底映着雪光,满目荒凉,可惜啊,他就算是地上被人踩得烂透的淤泥,也要我命由天,哪怕沈清川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明月,要将沈清川这轮明月扯落泥潭,再次沾染。

哪怕,哥哥如此冷漠,如此伤人,对他冷漠似一捧风雪,也难以浇灭心头的渴望,只会像雪滚烫进他的心里,发着颤。

“原来我在哥哥眼里是一场闹剧啊... ...”

——但你以为我会就此轻易放手吗?

“哥哥你真是虚伪至极,原本我以为你是不同。”

——他还是对哥哥太过善良了,就该用铁链将哥哥绑在身边,哪怕脚跟的肉都烂了,也休想逃离他,他要给哥哥打造一个最华丽的牢笼。

——哥哥在笼子里哭着求他的目光,一定会很棒。

轻慢的语气陡然一转,毫无征兆,尚小楼快速掏出一把手木仓,厉声说道,“那他岂不是更可笑!”

“说起来,今天是大喜日子,这下雪白茫茫的,该添点红的才喜庆,哥哥,你说在他的身上开几朵红花才喜庆呢?”

黑黑的枪口正直直对准关泊雅,众人哗然,声音嘈杂。

以尚小楼为中心,恶意消无声息地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从他掏枪的那一刻,危险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谁知道子弹会不会乱飞,万一尚小楼气急了擦过在场的人的头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