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襄王梦(第6/8页)

  房间幽暗,南溪一时竟忘了要去开灯,只看到有一丝缭绕烟雾,伴着一明一灭的火光,是符清泉,符清泉在她房里抽烟。

  南溪已很久未见过他抽烟的模样,上一次还是很多年前,很多年前淡淡的烟草味道。

  她摸着门把,诧异地问:“你怎么在我房里?”

  “今天方阿姨打过电话给我。”

  南溪微微一愣,纪晨阳的母亲姓方,她不解问道:“她找晨阳有事?我们……他手机开着呀。”

  “晨阳……”这名字在符清泉舌尖打了个转,像带着某种奇异的情绪,让南溪越发疑惑,又听符清泉低声道,“她是找我。”

  南溪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找你做什么?”

  “医生说,你可能堕过胎。”

  南溪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雪白,良久后忽笑起来:“是吗?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符清泉被她不以为然的反应激怒,随手操起桌上的玉镇纸扔过来,南溪不闪不避,玉镇纸坚硬的底座正正地砸中她额角。她扶着墙倒下去的,符清泉似乎仍未解恨,却不好再动手,恨恨地砸下烟头,又拿皮鞋狠狠地踩碾过去,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见不得光的人和事挫骨扬灰似的。

  “那个男人是谁?”

  “男人?”

  “那个让你为他堕胎的男人!”符清泉轻易地又被激怒,“你简直丢尽了我们符家的脸!”

  他眯着眼,极不理解地瞪着她,她脸色有些骇人,尤其那苍白如雪的脸上,一抹笑容显得越发诡异。然而他心头气极,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你做的好事,连我都瞒得密不透风!难怪当年要你回来,你死都不肯!现在可好了,你不是巴巴地要嫁到纪家去吗?给你做年检的医生,是方阿姨的牌搭子!”

  南溪明白过来,早知道纸包不住火,她也未曾想过要包。只是这种事,到底不值得公告天下罢了。

  符清泉犹自咆哮,戳着她鼻子尖骂她寡廉鲜耻,骂她和她妈妈一样,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虽然他还未找到她做这样不要脸事情的原因。南溪坐在地板上,倚着墙角听符清泉咒骂不休。符清泉究竟不是泼妇,劈头盖脸地训过一通后,气也出得差不多,开始盘问她究竟是何时何地,为什么样的男人堕胎。南溪心底忽觉得好笑,因为她居然从符清泉凶神恶煞的嘴脸里,看出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怜惜。

  也许此时此刻,符清泉是有一点拿她当妹妹来看的。

  他到底不想她被外人骗。

  南溪本想叫符清泉停嘴的,她不想他几分钟后发现自己破口大骂的男人,其实是他自己。

  南溪清晰的记得,刚进大学的那回体检,本是很常规走过场的事,检查肩颈腰腹的中年女医生不过顺手把把脉,忽然却脸色大变。那位女医生特意在体检后留她下来,或许那时的南溪面相过于懵懂,让女医生不忍责备她,只是悄悄地把事情的严重性讲与她听。

  那女医生问,你父母还不知道吧,要不要通知父母?南溪条件反射似的摇头。女医生又问,男朋友呢,他知不知道?南溪又死命地摇头。女医生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呢?南溪仍懵懵的,听到女医生和人说:“现在的孩子,真是的,哎!”

  后来女医生还好心地帮她联系医院,那些地方的医生护士见惯这种事,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的鄙夷,令南溪永世难忘。更何况,那手术费让她省吃俭用了整整一学期,寒假回来,符爸南妈都不敢相信,首都北京竟然有伙食这么差的学校?

  符清泉怒骂一通后终于收声,走近来蹲下身,语音里竟有些小心翼翼:“是什么人?”

  “你想怎么样呢?”南溪声音里夹着嘲讽,可惜有人并未听出来,“逼他跟我结婚,还是干脆杀人灭口?”

  符清泉嘴唇微嚅,欲言又止,良久后低叹一声,声音益发温柔起来:“就算……就算你喜欢过他,现在你也不小了,该懂事了!这种人靠不住,男人的心思,我比你明白得多,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良心的男人,都不会让他喜欢的女人去打胎的。”

  南溪点点头笑:“我知道。”

  “这种人,离他远一点。”符清泉语调里竟掩饰不住那种关切,南溪越发笑得肆意:“我知道。”符清泉微感放心,却又不敢确信,将她的话重复过来问:“你真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