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女心(第4/7页)
从家里到研习社开车也要大半小时,原来纪晨阳常和她闲聊,比如时代广场周围的街市上有农民摆摊卖些农产品,纪晨阳便常常要调侃式的加一句“时代广场没有城管”;又或者刚到纽约时因经济拮据,和印度学生合租apartment,常有些意想不到的文化冲突云云。南溪知道纪晨阳算不上什么坏蛋,单凭他父亲的地位,他读书时还努力找intern这一点,便可见其为人踏实。然而,现在她明白,纪晨阳再好,那也是和她没有关系的事情。
于是纪晨阳再和她闲扯时,她便懒得用心去应付,往往是问三答一,纪晨阳察觉她态度有变,问她是否心情不好。
南溪本想拆穿他,想想又何必费神呢,若纪晨阳看不住她,符清泉自有后着。她想想便笑说:“最近排练很累。”
纪晨阳信以为真,赶紧催她用这大半小时的车程补觉,南溪阖眼假寐,心里却在猜测,究竟纪晨阳欠了符清泉什么人情,值得花这么大功夫陪他做戏?这样胡思乱想了很久,隐隐发觉车子似乎停住了,又好像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她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却发觉不过是纪晨阳手肘搁在椅背上,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望着她。
南溪环视左右,原来已到了研习社,她看纪晨阳若有所思似的,慌忙笑道:“这么快到了,怎么不叫醒我?”
纪晨阳笑笑,也不答话,弯下腰去替她解安全带,南溪吓得后背紧紧贴住车椅,不敢有丝毫动弹。偏偏纪晨阳动作极慢,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替她解开安全带后抬起头来,那张峻秀精致的脸孔,几乎要贴在她面颊上。南溪惊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不晓得过了多久,也许时间并不长,只是她心里太过骇异,以至于将这分秒的光阴,拉成近似折磨的漫长。最后他终于移开身子,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轻轻笑道:“下午我再来接你,拜拜。”
下午四点不到纪晨阳又来了,研习社里的人都知这是南溪的男朋友,不仅不拦他,反而极热心地帮他指引,说南溪在化妆间。
南溪方抹好肉色油彩,便从镜子里望见纪晨阳,她手未停,一边扑定妆粉一边问:“怎么这么早?”
纪晨阳也不应声,静静走到她身后,躬下身来笼住她,从镜中看她上胭脂画眉唇。镜中的南溪容颜精致,唇红颊粉,连同一双眼睛似乎都脉脉含情。纪晨阳看在眼里,只觉这画面像极了家中收藏的名家工笔清水芙蓉图,他轻轻俯下身,贴到她耳边低声笑问:“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时,心里怎么想的吗?”
南溪耳边一热,被他双臂挟在一极小空间里动弹不得,胸腔里一颗心突突地乱跳起来,却只敢装作不知,贴着片子笑问:“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纪晨阳笑起来,竟染着几分稚气:“清泉说要介绍他妹妹给我认识,我想……我以为又会见到一位谁谁谁的女儿、某某某的千金那样的女人,”说到这里纪晨阳忍不住又笑了,实在是回国后为他介绍女朋友的太多。父亲的朋友们忽然都变得极注重家庭,随身带着女儿照片,或是打高尔夫都要女儿随侍在侧,千篇一律的容貌姣好、谈吐大方,真没什么可挑剔的,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他实在记不住。
南溪忍不住好笑,问:“结果呢?”
“结果……”纪晨阳思索良久,仿佛在寻找形容词,最后他笑笑,“觉得你很……中国。”
南溪一时疑惑,旋又笑道:“拜托,你也就出国读了两年书而已,装什么流落异乡的范柳原呢!”
“不,”纪晨阳摇摇头,仔细端详镜中南溪上妆后的模样,明丽大方中透出一股小儿女的妩媚态,活脱脱古戏文里走出来的人物,却又如此鲜活的出现在自己身旁。他一时词穷,不知该拿什么形容才好,踌躇半晌却又将方才的话换个说法重复一遍,“现在要找很中国的女孩,很难了。”
南溪不以为然,也不接他的话,纪晨阳却焦躁起来,他自忖已明示暗示过无数回,今天更是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南溪却总是毫无反应。换作以前认识的女孩子,还不等他暗示,但凡是未拒绝,个个便如饿虎扑食般杀将过来了。
纪晨阳初时还将南溪的表现归结为她“太中国”,太含蓄,他甚至认为这是自己一辈子没认识过含蓄型女孩的问题。毕竟,南溪也没有明确地拒绝他,不是么?
然而今天早上,他借着那机会想要吻她的,南溪那一脸的惊惧,好像他要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他也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少年,知道这样的反应代表着什么,但凡南溪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念头,今天早上她的反应,都该是有些羞涩或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