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第2/4页)

尹珍处境堪怜,不代表所有“不孝子”都是无辜的,所有被咒术所害的父母都是坏蛋。

幕僚原本是站在角落里听审,闻言不得不悄然走到乐时齐身边,轻声耳语:“大人,此案不伤根本,判那小子几个小板了结就是,在下会叮嘱差房棍下留情。”

乐时齐举手阻止了幕僚继续说话,微微侧目。

幕僚也不能在公堂上与乐时齐争吵,只得无奈地退下,继续站在一旁听审。

乐时齐又问道:“于某,本官问话,为何不答?”

于老汉本是理直气壮来找衙门给自己做主,在他想来,他是占足了道理,官府只会帮着他收拾不孝子,哪里想得到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乐太守,枪口竟然对着他来了?他被问得莫名其妙,又被太守大人的威严所震慑,磕磕巴巴地说:“草民、草民拿老幺来衙门打板子,是因为……因为他存心不良,不受家法管束,草民是……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你身长六尺臂膀有力,哪怕你另外三个儿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不至于父子四口都按不住于老幺一个。你有三个儿子,为何不用?是他们都认为你养子刁毒责罚苛烈不忍下手,还是你这刁民骄狂如斯竟以国法作棒、衙差为奴,百事不管也得先替你管教儿子?!”

乐时齐啪地一拍惊堂木,怒道:“你抬头看一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于家祠堂不成?!”

幕僚差点被乐时齐气死,快步走到文书身边,不等他关照,文书早已撂笔袖手,见幕僚过来连忙起身施礼。幕僚松了口气,文书则用眼神暗示:放心,没有记下来。

朝廷素来以百姓为子民优抚,抚民官也称父母官,百姓家里出了事找父母做主,这是国策。

平时也有官吏会责怪小民多事,经常跑来告状惹事,给自己添了麻烦。然而,这种抱怨只能衙门内部私底下吐槽,绝不敢拿到台面上说。太守作为一方牧守的职责就是代替皇帝抚育本郡百姓,乐时齐骂于老汉的这番话压根儿就站不住脚。

——这几句话若是记在卷宗里递交上级衙门,乐时齐不受申饬惩戒那才是见了鬼了。

于老汉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只管磕头告罪:“草民、草民不告了……”

“你当本官这太守府的公堂是你家客堂,想支使衙差就来告状,吓坏了就要跑?无耻刁民,如此藐视公堂,藐视本官,何其张狂无礼!来人,将这刁民于某,枷号半日,以儆效尤!”乐时齐怒道。

幕僚惊得脸色都变了,正要往回跑阻止。

乐时齐已经发了签,啪地砸在案上。签令落地,绝不朝令夕改。

幕僚整个人都不好了,呐呐道:“大人呐……”

像这种民间口头讼告之事,本身没有特别不可调和的矛盾,比如说涉及经济、人命等纠纷,堂官不想立案,直接给双方说和,首告自愿撤案,这个案子就可以不记录在案。

乐时齐在堂审上叭叭叭说了不少胡话,只要于老汉被吓得撤案,这些记录都可以直接销毁。

偏偏乐时齐不肯善罢甘休,他居然还给原告判了罚。

一旦于老汉被拉去枷号示众,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都得记录在案。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文书把乐时齐说的胡话都删减了,或是春秋笔法含糊过去,这个案子它本身就判得很奇葩,根本捂不住。

——父告子不孝,堂官没处置儿子,把原告拉去枷号半天。

上级衙门翻阅卷宗,这不符常理的判罚就是现成的把柄,肯定要被翻出来问。

公堂上所有人都觉得太守大人有点不正常,各人面面相觑。

幕僚更是觉得头大如斗,上前找乐时齐商量:“大人,些末小案子扎堆送来,不如发回武安、崇兴两县,咱们如今的重心还得搁在郭家的案子上,郇城、杏城之事就是前车之鉴呐。”

乐时齐冷哼道:“郭冶到案了么?”

幕僚连忙召来堂前的衙差询问了两句,上前回禀:“已经把郭冶捉回来了。”

“提他过堂!”乐时齐吩咐。

于老汉和于老幺都已经被带了下去,虽说乐时齐把这个案子判得稀里糊涂,可也没有人敢在堂前喊冤或是咒骂判罚不公——太平盛世的年景,衙门威严极大,冲撞衙门就是要命的罪过。

马上审下一堂,执堂衙差重新整饬秩序,唯独几个文书相顾无语,都很无奈。

伏传在暗处看了许久,已经能肯定乐时齐不正常了。

尹珍的恶念就在公堂之上。

或许,当初龙女把尹珍的颅骨塞进乐时齐脑袋的时候,就让乐时齐和尹珍发生了某种联系。

现在乐时齐在公堂上审案不分青红皂白,偏执如此,与尹珍一般无二。

所有人都知道于老汉没有错,有错的是起心谋杀父亲的于老幺,乐时齐却蛮横判决无辜的于老汉枷号半日。就和尹珍以剑咒判罚一样,明知道有些父母无辜,他依然要判无辜的父母去做苦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