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溺杀(1)(第3/4页)

蒋英洲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上面三个姐姐,长姐温柔,二姐狡猾,三姐泼辣,都很爱护他。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蒋英洲可谓非常幸福。

一来家里宽裕,不缺吃喝。二来家庭关系简单,没什么勾心斗角。三来全家上下都把他当个宝贝疙瘩,要星星不给月亮,几乎就是爹妈姐姐全家五口把他一个人供了起来。

这样的情况下,蒋英洲居然入魔了。

镇上富户安少爷有一块价值百两的羊脂玉佩,蒋英洲见了就喜欢,再也看不上母亲缝的香包,姐姐们打的穗子,也不肯再出去交友玩乐——认为自己衣着贫贱,没脸见人。

蒋占文接连在外陪酒卖诗,家里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给他买了一块上好的玉佩,蒋英洲才高高兴兴得挂着玉佩出门。

好景不长,没多久蒋英洲又生气了,窝在家里不肯出门。

——因为,安少爷有好几块不同的玉佩,每天不重样的,他就只有那么一块!

每天戴着同一块玉佩出门,看着安少爷不重样的玉佩,蒋英洲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自己!

为了买那一块玉佩就掏空了家里的银子、赔上了蒋占文多年的脸面,想要再照样筹买第二块是绝不可能了。张氏不懂其中的道道,央求蒋占文再卖诗文,给儿子买一块玉佩,惹得蒋占文大怒。

蒋占文能在短时间内卖出诗文筹出这笔钱,卖的并不是诗文,而是他多年的人脉脸面。

他一个秀才,才华有限,诗文能值多少钱?不过是这些年常走动的东主赏脸罢了。

张氏无知农妇,并不懂里面的玄机,竟然要他再卖诗文,蒋占文面上挂不住,自然生气。

眼见弟弟卧床恹恹不起,父母为此吵闹,长姐蒋元娘暗中叹息,主动推了青梅竹马的婚事,对父母表白,甘愿嫁给镇南李家米商做续弦,得了二百两聘礼银子,马上就给弟弟买了两块羊脂玉佩。

这时候安少爷被接到郡城舅舅家读书,蒋英洲就成了同龄少年里最阔绰的一位,玉佩这事儿才算是勉强绕了过去——至于长姐嫁给与父亲年纪差不多大的米商,日子过得好不好,蒋英洲丝毫没牵挂。李老头儿家境殷实,长姐嫁过去吃香的喝辣的,能有什么不好?

当然,安少爷去郡城舅舅家读书,蒋英洲也想闹一闹。

只是亲舅舅正在乡下种地,再闹也不能给亲娘换个娘家吧?蒋英洲只得怏怏作罢。

随着年纪渐长,蒋英洲将四书五经读得乱七八糟,称得上一事无成。夏天太热,不能读书。冬天冻手,不能读书。春秋天读书也得挑日子,太阳太刺眼了不读书,阴天雨天光线太暗不读书,晚上那就更不能读书了——那烛火坏了眼睛,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到十五岁上,被蒋占文拉去县里考童生试,蒋英洲从考场出来就阴着脸发脾气。

张氏哄他:“不过是去长长见识,你爹也是二十岁才考中秀才……”

蒋占文将眼睛竖起:“什么叫二十岁才考上秀才?多少人皓首穷经都考不中呢!若不是与你成亲得早,我这样一表人才,二十岁的秀才老爷,县令家的千金都想与我议婚。”

张氏含笑道:“正是呢。二十岁的秀才老爷都嫌早,你才几岁?不着急的。”

蒋英洲霍地将考篮扔在地上,笔墨纸砚砸了个稀碎,家里人都惊呆了——这时候蒋二娘也已经出嫁,除了蒋占文与张氏,家里还有三姐蒋幼娘在旁。

“人家都用文臻坊的考篮,上下三层,笔墨砚台都是分开的,独我一个用这破烂玩意儿!”

“人家用徽州的墨,歙州的砚,磨出的墨汁顺滑凝慎,写字也好看,我这什么破砚台,与烂石头何异?我这什么破笔,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人家的笔十几两银子一支,我这就是树枝竿子!”

“我还考什么考?丢人都嫌不够的!若是叫我这样的穷鬼考上了秀才,那才是没天理了!”

蒋占文叹了口气,张氏揪着手帕子满脸惶恐焦虑。

蒋幼娘皱眉道:“阿爹考学时家里也很窘迫,用的笔墨还不如你今日的呢,你说你这笔不值钱,好歹也是七百多个钱的贵价货,我和阿娘绣了多少手帕子才给你买上一支。你摔坏的考篮,也是阿爹当年用过的呢,他老人家都能考中,你为何不能?拉不出屎倒要怪茅坑。”

张氏已训斥道:“幼娘!怎么跟弟弟说话的!”

蒋英洲已气得上前猛地将蒋幼娘推倒在地,照着她胸口狠狠踹了两脚:“要你管?我和爹娘说话,有你什么事?你懂什么读书,你懂什么考学?你这么能耐,你变个男人去考个秀才回来呀!”

张氏又去拉蒋英洲:“哎呀,我的个祖宗,那是你姐姐。你再生气也不能踢她呀!”

蒋幼娘从混乱中坐起,抹泪哭泣:“娘,你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