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第4/5页)

同一批被剥去官身打入天牢的官员中,工部侍郎萧作瑄身份最为贵重——这位是萧家嫡出的二老爷,萧家家主是他亲哥,他有八个儿子,五个声名在外、能文能武,是萧家举足重轻的人物。

其余一批官员多半被判流徙,或是诸如三代不得为官之类的加刑,唯独萧作瑄被勾决死刑。

田家和萧家都倾尽全力想要说情营救。

曾经在小院住过的萧明仁等人都纷纷写信来哀求,当初想要给韩家松土挖角的关系也重新走动了起来,往韩家使力问询,往大郎二郎处打听,连宫中的田贵太妃和邓太后都被惊动了。

谢青鹤去宫中给皇帝上课,皇帝也旁敲侧击地问了问,说:“要么打发他回家也罢?”

连韩珠文都忍不住来府上求情,对伏传说:“我姨表兄与萧公六子乃是连襟,家里急得热锅上的蚂蚁,托我来问一问先生。不求赦罪,只求不死。”

也就是说,韩家与萧家掐得这么厉害,彼此之间也没有仇深似海,拐弯抹角还能联上姻呢。

可惜,伏传的态度很坚决,此人必死。

“你以为我杀他是朝堂政斗?单单把他拎出来杀一儆百?”伏传反问。

韩珠文原本坐在一边喝茶,闻言连忙站起,垂手听训。

“你来找我求情之前,不去问问他做了什么事,我又是为何要杀他?好,我知道你没有去问,我告诉你。”

“如今朝廷没钱,工部没什么大差事可做,户部李尚书常年在外郡收粮,认为南安各地水渠荒废,可请工部派人指点当地流民疏通旧渠,辅以灌溉。萧作瑄则认为此策役使民力,滋扰庶民,是祸国之策。他提出建议,与其疏通旧渠,不如加固河道。南安歉收多年,也没见民众饿死,一旦寒江改道,就是千里汪洋。”

“李尚书认为国库空虚之时,压根儿没有银钱加固河道。此事便作罢。”

“此后萧作瑄就各处宣扬,说李尚书不支持加固河道,说我伏传只看重南安旧人,宁可花钱给南安郡疏通水渠用以灌溉,也不肯花钱加固河道,任凭寒江沿岸的百姓死于洪灾。”

伏传说到这里,看着韩珠文的双眼,说:“倘若只是谣言蛊惑人心,我也不杀他。”

“今年三月,工部往仙池沿岸勘测河道水文,我收到暗报,萧作瑄沿途派人破坏河堤,只等着汛期来临,崩坏河道、淹没乡里——这样狼心狗肺的贱人,容他苟活于世,你我岂有容身之地?!”

韩珠文听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事实上,若是换了别人当权,光是萧作瑄传谣中伤这一条,就必然要杀一儆百了。

伏传好脾气并未即刻动手,哪晓得萧作瑄不仅传谣,他还想把谣言做成真实,居然真的带人去掘河堤,这就触了伏传的逆鳞。

伏传教训韩珠文,说:“你才小小的年纪,不要满心党同伐异,将一切都视作政斗。为官做宰是要为民请命,尽量多做些实事,整天想着斗败了这个,斗败了那个,不如去斗鸡、斗蛐蛐。”

韩珠文连忙跪下,俯首道:“弟子受教。”

不管萧家、田家如何使力,萧作瑄仍旧死在了刑场之上,枭首弃市。

萧作瑄的死深深刺激了在京的河阳党人。他们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官场已经不保险了,就算不公然造反,只要不肯服从丞相府的命令,想要玩点党同伐异、虚以委蛇的把戏,照样可能流血身死!

田家与萧家都很愤怒,一起写信给阆绘,把阆绘骂了个狗血淋头。

原因很简单,谁都知道,韩珲刚刚死亡、伏传初掌兵权的时候,是韩家和伏传最虚弱的时候。如果那时候阆家和伏传开战,胜负难料——伏传很可能会兵败。

阆家明明都举家逃出京城,也已经跟朝廷、跟韩家摊牌了,都正面对上了,怎么会突然求和?

如果那时候阆家硬杠到底,伏传说不定都被打残了!现在我们怎么会这么惨?

接了信的阆绘也很愤怒,在家狂骂田桢和萧明仁两个滑头。

对,那时候是伏传和韩家最虚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当然是上策。但是,就叫我阆家在前面顶雷,你俩坐收渔利,你当我傻啊?!咋不见你俩跳出来造反呢?!

到现在,伏传在京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原本的虚弱早已一层层褪去。

韩家私兵已经缓缓延伸到朝廷各个衙门,私兵不容易扩张,朝廷征兵就容易许多。

想要趁虚而入占便宜的机会,已经彻底失去了。

阆绘骂累了,坐在书房里,想起死去数年的阆泽莘,叹了口气。

世易时移,主动权已经到了伏传的手里。如今不是阆家想不想造反打朝廷,只等着哪一天伏传养得膘肥体健,就该朝着河阳开刀了——外郡所有的小世家都消失了,朝廷的触角慢慢深入地方,惟有河阳三郡,始终被阆家、田家和萧家把持着,更似国中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