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3/5页)

谢青鹤又一句一句地将一心道的入门法诀念了一遍。

他这回就坐在书案边上,看着伏传冥思苦想,慢慢写字。

伏传已经写过一次今文,算是胸有成竹,且知道谢青鹤授课时态度温柔,并不会呵责训斥,情绪上也放松了许多。他做功课很认真,偶尔也会问问谢青鹤,大师兄你看我这个字写得好不好?

谢青鹤便会认真看一眼。

写得真不错的,他就点点头。

写得一般的,他就接过伏传手里的笔,照着伏传的字形风骨,写个纠正好的例字。

唬得伏传两眼眨眨:“大师兄的字与我这么相似?简直像是我自己写的。”

谢青鹤不禁失笑。

伏传才醒悟自己犯了蠢:“大师兄只看一眼,就能仿我的字形?”

“写得多了,略有些心得。”

谢青鹤并不炫耀书道。

他在寒山时主要是练武修行,字也写得少,十五六岁时,一笔字也不比伏传高明多少。

架不住老要入魔,十有六七次都要去考个功名,要不这平头百姓的日子太难过了。既然要读书,难免要写字。正儿八经就是写得太多了,生生练出来的。

凭他这一笔字,只要考官能看见他的墨卷,哪怕文章写得狗屁不通,也能在朝堂混个位置。

——官,只能当一时。字,足以留千古。古往今来多少王侯将相?多得不值钱。又有几个脍炙人口、名留青史的书圣?书道娴熟潇洒到谢青鹤这样地步,会不会做文章都是次要的了。

伏传眼露崇拜艳羡之色。

不过,他好歹还记得要做功课,也不敢信马由缰跑题千里,继续跟谢青鹤聊写字的事情。

谢青鹤半点不拘束他,想做功课做功课,想问字就教字,间或给他添点茶,又多点了一盏灯放在书案上,还能盯着伏传的功课,见他写得差不多了,就指点下一句。

待伏传写完了第二遍古文,谢青鹤从头看到尾,倒也不必重新检查。

“这就不能再提点你了。”谢青鹤捻起墨条,重新给伏传研了些墨汁。

第三遍要抄秘本。

显然是要伏传默写,不能给他听写。

秘字类似于符箓,书写的时候非常消耗精神,谢青鹤誊写秘本时都极其艰难,常常大半天也写不了三五个字。伏传知道该怎么写,就是写着很痛苦。

伏传咬着牙坚持写了三个字,时间就过去了半个时辰,额上冷汗又淌了下来。

谢青鹤微微皱眉。

他录秘本费时耗力,是因为他大部分修为都用来镇压群魔,纯以凡人之躯勉力为之。搁云朝身上就快了许多。伏传的修为自然还比不得云朝,可也不该写得这样痛苦。

——不易者,神仙父母,皆大师兄。

这个秘字已经卡了许久,总也写不好。

谢青鹤已经看出来了,伏传的难处不在于耗费精神,而是没练好守心的功夫。写这个秘字时,他一直都在胡思乱想。涉及到“大师兄”的几笔时,意乱神散,精力飘忽,怎么都写不出来。

偏偏这又涉及到小师弟自身体悟,不大好直接指点。

谢青鹤耐着性子陪伴,仍旧不去催促,连微蹙的眉头也是一瞬抚平,不露一丝焦躁。

然而,熬的时间长了,哪怕谢青鹤不吭声,伏传自己也焦虑了起来。他用手肘擦了擦自己的汗水,咬住笔尾,又突然站了起来。

谢青鹤并不干涉他如何发泄静心,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来。第一次总是会艰难些。”

伏传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终究还是从花瓶里拿出那根鸡毛掸子,跪在谢青鹤跟前,咬牙道:“求大师兄指点。”心猿意马难以拘束,先前他也说了自己春梦的内容,只能先认罪,再求助。

谢青鹤将鸡毛掸子轻轻一抛,重新飞入了花瓶中。

伏传不解地抬头。

“这与守心功夫没多大关系。你只须想一想,是神仙父母,还是妾妃玩物?”谢青鹤说。

伏传所守的道,从很小的时候就已认定,那时候的他压根儿就不懂人事,怎么可能在道心之中怀揣春情?守的是神仙父母,录入秘字时想的却是那场春梦,自然没法儿心神合一,必然笔力不济。

偏偏伏传困在其中,一时分不清所思所欲。

谢青鹤才说一句,就如当头棒喝,瞬间将他惊醒:“我明白了!”

他回到书案前坐下,提笔凝神,三两笔就将这个秘字写成。

字成的刹那间,凡墨泛起灵光,一瞬而逝。伏传毫无所觉,谢青鹤看着那缕灵光飞入伏传体内,也没有声张。如今伏传正在奋笔疾书的状态中,惊动了反而不美。

前面四个秘字,伏传写了一个多时辰,后边二十一个秘字,也就花了一个时辰。

写完已是深夜。

伏传搁笔舒展肩颈,待墨水干了,才把自己的功课交给谢青鹤:“大师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