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6页)

上官时宜要他下山了结家仇,什么扈水宫惨遭灭门,娘亲临死托孤……他听了也就像个不走心的故事,知道那是自己的责任,却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原因就在于他根本不知道“娘亲”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是没有爹娘,寒江剑派内外门所有弟子基本上都没有爹娘啊。大家都只有师兄弟,他还有个师父呢,大批外门弟子连师父都没有,也不存在看见别人有爹疼娘亲,他就心生妒忌感慨什么的。

这会儿看见汤家村的村民们这个喊四叔公,那个喊四叔,这个哭立大伯,那个哭立兄弟……

他不禁想,这就是血亲么?

刚在神婆家中,许多村民都不敢进门,只怕沾上了晦气,惹上狐狸精。

到汤家情况就不一样了,许多村民都扑进门去哭丧,一个老头子匆匆忙忙闻讯赶来,进门看了汤老头的尸体一眼,说:“这就是个狐狸精,我们也要给老四报仇!”他的儿孙们站在身边,手里拿着锄头镰刀,纷纷附和:“剥了狐狸皮,给四叔(四爷爷)陪葬!”

村长家与死去的汤老头分支许久,血缘上已经不那么亲了,也并不想去跟狐狸精掐架。

“杵大哥不要着急,这事来龙去脉还得请道爷掌掌眼,您就是想除了那害人的狐狸精,也得找得着它在哪儿不是?这种田耕地咱们是内行,除害收妖,道爷才是内行……杵大哥,您看我说得在理不?”村长上前拉住那老者的手,把他带到了自己这一行人群里。

此时就有女眷嚷嚷起来:“秀娘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哩,狐狸精不曾害她!”

又有老妇抱着秀娘的儿子出来:“羊蛋也还活着。”

与汤老太交好的老妇钻了出来,怒道:“那秀娘就是个狐狸精!作甚狐狸精不杀她,倒把她公婆男人都杀尽了?当初她嫁进来就妖妖娆娆不老实,进门五年不下蛋,只会搽脂抹粉做新衣裳,把咱们村儿的风气都带坏了!她娘家不就是被她给祸害没了吗?全家死绝啊!”

秀娘的娘家家境颇为殷实,初嫁时是有些外来的习惯,比如要炊热水洗澡,抹些面脂,陪嫁的箱笼也多,给全家都做了新衣裳。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难免眼红,吵吵嚷嚷地也要比肩。这就让管着家里财政大权的老太太们不乐意了。

汤老太教训了媳妇几回,明里暗里收缴了媳妇的嫁妆,秀娘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早就跟汤家村的村妇一样灰头土脸、青春不再。可这老太太记了多年的仇,还是忍不住要出来落井下石。

伏传听了就不大高兴了,出声道:“你这老妇好没道理!搽脂抹粉做新衣裳怎么了?你自己长得膀大腰圆胸口塌,子孙不肖挣不来银钱,倒要管人家做不做新衣裳?”

谢青鹤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声,更没想到他发难的点在这上面,顿时有些懵逼。

“小……”谢青鹤想喊小师弟,没出口发现不对,“小传,你在说什么?”

那老妇也被伏传喷懵逼了,主要是看着伏传背着一把剑,看上去脾气也不好,真怕伏传横起来砍她全家,所以气得满脸通红暂时没回嘴。听见谢青鹤训斥伏传,老妇就似寻到了依靠,满心期待地看着谢青鹤,只盼着谢青鹤狠狠痛骂伏传一顿,最好打这口不择言的小后生几下。

“这老妇虽说心脏口毒、满嘴嫉妒,毕竟是个妇人。肌骨肤发皆父母所赐,你一怒之下就讥讽人家粗犷不似妇人,岂是君子之道?可知错了吗?以后不许再胡说八道了!”谢青鹤怒道。

伏传见他真的生气了,缩了缩脖子,说:“弟子知错。以后骂人不揭短了。”

老妇没期盼到伏传挨揍,反而又被谢青鹤骂了一顿。这师徒俩一个骂她长得丑、子孙不给力,一个骂她心肝坏了,人品不行,全方位地把她挤兑了一番。

气得老妇四处寻找自己的儿子:“老大,老大去哪儿了?就让人家这么欺负你娘?”

哪晓得伏传也乖觉,上前对她施礼:“阿嬷有礼。在下口不择言,冒犯了老人家,还请恕罪。”

那妇人的儿子缩着脖子上来,劝自己老娘:“娘,您看,人家都道歉了,您也有不对的地方,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不等老妇说话,他已对伏传作揖还礼,“小道爷客气了,您还是收妖要紧。”

伏传看了那老妇的儿子一眼,冲老妇做了个鬼脸。

子孙不肖,子孙不肖……老妇满脑子都只剩下四个字,气得胸口一阵起伏,生生厥了过去。

谢青鹤实在不想再耽搁下去,叫汤家村的村民置办上香案,就摆在汤家院中,这年月农家都有祭祀之物,备上香烛倒也简单。伏传跟在他身边打下手。

本以为谢青鹤是走个过场,糊弄一阵,哪晓得香刚刚插下去,伏传就听见风中传来的鬼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