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前尘旧事(第3/4页)

谢泗泉拧眉,低声道:“保保,我也不瞒你,贺东亭身边还养了一个孩子,已有十多年。”

寇姥姥怔了片刻,一时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张了几次嘴到底还是红了眼眶:“姑爷,姑爷他另娶了是不是?唉,我知道的,你刚才一直不说认亲的事,姑爷这么多年,若是活着是该另娶一个大娘子……”

谢泗泉摇头,道:“没有,他只认姐姐一个。”说到这里,语气才有了些许松动,“贺家说那是阿姐的孩子,是他们府上的小少爷。”

寇姥姥不解:“怎么可能,璟儿一直在我身边,哪里都没曾去过,哪里来的小少爷?”

“贺老板对独子疼爱如明珠,全沪市人人皆知,不会有错。”谢泗泉嗤道:“贺东亭白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竟是个假货,保保,你说他蠢不蠢?”

寇姥姥眉头紧皱:“姑爷不应如此啊。”

“是不应该如此,贺东亭这人我虽看不惯,但他脑子确实好使,保保你说,若他都被骗了十几年,那对方是得多厉害?”谢泗泉眼睛微眯起来,“保保,你方才说的那些,我总觉得还有哪里有些不对,我要再想想。你且藏几日不要让人察觉,现在贺东亭也不知你们来了沪市,这样正好,璟儿在暗,他们在明,反而安全些。”

寇姥姥一时有些紧张:“要不,我先带璟儿回北地去?”

谢泗泉笑道:“保保别怕,你当我如今还要从贺家买船,看人脸色?谢家现在是我当家,你和璟儿哪里都不用去,安心在我身边就好。”

寇姥姥点点头,又问:“那这事儿要告诉璟儿吗?”

谢泗泉摇头:“不了,等我查清之后再跟璟儿说,他还小,我怕他一时承受不了。”

寇姥姥点头应了,脸上还有些担忧之色。

谢泗泉哄了一阵让她别怕,跟她讲了如今上城谢家的一些事之后,果然看到老太太放松下来。

谢泗泉看着她,心里却想起另一个人。

他长大的太晚,没能护住他的姐姐。

晚上,谢泗泉没去别处,抱了一床被褥要去谢璟房间。他对寇姥姥道:“保保,我去璟儿那屋,随便搭条板凳睡就行。”

寇姥姥道:“那怎么行……”

“行,您让我守着他吧。”

寇姥姥看他神情认真,心里叹了一声,点头应了。

谢泗泉锦衣玉食,却也极能吃苦,塌得下身子睡条凳,并且甘之如饴。

寇姥姥心疼他,给多找了一条棉被让他铺着,低声念叨几句,也只能由他去了。

房间里,谢璟还在沉沉睡着,他是真的累了,睡得很香。

谢泗泉并了两条长凳,随意铺了一下躺在上面,双脚交叠,手枕在脑后。他闭上眼睛,大约是因为谢璟在身边的缘故,他梦到了二十年前的往事。

那时他还未满十岁,手里使劲儿牵着两条獒犬,拦着它们不向前扑。阿姐正在前头哄树上的外乡人下来,拿手放在嘴边同他喊话:“哎,你下来——”

那人拼命摇头,不肯下来。

阿姐就笑了,一边摆手让他把獒犬牵远一点,一边树上的人道:“我家獒犬不吃人的,不骗你。”

小谢泗泉十分不爽,他就没见过这么怕狗的人,一下竟蹿那么高,都快到树顶了。

不知阿姐如何劝的,对方终于下来。跳下树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读过书的穷秀才模样,斯斯文文,脸上白净,身上虽挂蹭了一些枝叶,但拱手行礼问好的时候,还是看得出气度。

和他们西川人不同,总是笑,脾气温吞,遇到什么事儿都不着急一般。

小谢泗泉嘁了一声,心里骂他假夫子。

夫子是他现在最讨厌的人,但阿姐让他念书,他就勉为其难的念了。夫子也是这样的中原人,打人特别疼,但比不上阿姐给他吹手时候掉的眼泪,阿姐一哭,他心里就难受。他现在已经不怎么挨打了,只要下点功夫,读书也不算多难的事儿。

那个外乡书生名叫贺东亭,会拿柳枝吹小曲儿,会写诗、画画,阿姐说他家里“世代簪缨”,要他拜了当新先生。

谢泗泉撇嘴,皇帝都没了,那些名头有啥子用嘛!

但姓贺的书生把阿姐哄得高兴,他也就拜了。

阿姐和他话越来越多,走的也越来越近,有时候谢泗泉不放心,总要偷偷跟着,听到他们说话,贺东亭声音低沉温和,阿姐的却十分清脆,每一句都听得清。

“獒犬是我养的,它可以保护弟弟,平日里很听我们的话,你不要乱走,它就不会咬你。”

“我弟弟很懂事,会摘果子给我吃,也会在族老那护着我呢。”

“我爹娘走的早,就只有我们两个啦,但是你不要以为我好欺负,等会你得把我画漂亮些,若是丑了,我就让獒犬追你跑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