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4页)
宣怀风说,「你对老爷子尽忠,我对总长尽忠,就算有时立场不同,然而谁叫他们都姓白呢?这里头的事,当是各为其主,没必要扯上你我之间的恩怨,更犯不着说什么欠不欠。」
蒋副连长赞道,「痛快!宣副官,您看着是个书生,其实里头真有我们当兵的豪气。」
宣怀风说,「如果有豪气,也是向你们军长学的。对了,有香烟没有?」
蒋副连长这种军人,从来不能离了香烟的,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取了一根递给宣怀风。想起刚才搜身时,没收了宣怀风的打火机,这时候搜身的士兵已经打发回营房,是不能立即把东西还回来了。就掏了自己的打火机出来,对宣怀风说,「这是三司令上个月巡视时,说我练的兵好,赏我的,也许比不上你们用的物件。不过,也是一个很好的洋货啦。」
哒的一声,打着火,送到宣怀风面前。
宣怀风轻轻道一声劳驾,衔着香烟接了火,等香烟燃起来,吸了一口,只觉一阵浓浓的烟涌进气管里,那种痛痒刺呛,竟一秒也憋不住,顿时咳得脸色紫涨。
蒋副连长好笑道,「我看你要香烟,还以为你烟瘾和我一样大,怎么你原来是个不会抽烟的?」
宣怀风唇角微微一扬,笑容有些赧然,说,「我以为见老爷子之前,抽抽香烟,能够镇定点。」
蒋副连长说,「我看着你很寻常的模样,以为你不当一回事,原来你心里是紧张的。我虽只是个副连长,但跟了老爷子许多年的,当年我还是老爷子的亲兵呢。宣副官,我看你这人很讲道理。一会,我要有机会说得上话,要为你向老爷子讨个人情。」
宣怀风说,「如此真是多谢。不过,我看这个会面,也不必在今天。」
蒋副连长诧异地问,「怎么?你要反悔吗?对不住,我不能答应。」
宣怀风把头一点,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似的,笑容里带着一种坚定,「我知道你不能答应。」
他说话的时候,拿着香烟的手也就自然的挥动着。话才说完,两根夹着香烟的手指一松,那香烟跌下来,正好落在身旁那士兵抱住的西装上。
烟头大的一点火星,碰到那西装,竟轰地燃起一团火。
原来宣怀风在离开公馆的房间之前,已明白和白家士兵之间的冲突,不能真的闹出人命,所以把手枪里的子弹取出来,只留了一发在枪里。其余子弹全部凿开,火药都倒出来,撒在外套上,又揣了一部分在西装口袋里。这西装外套的颜色颇深,沾了火药并不大看得出来。前头那个搜身的士兵也有些粗心,虽摸到西装口袋底下有些粉末,不过以为是脏灰尘,对他们这种士兵来说,穿一两个月没洗的沾灰尘的衣服,本也是常事。
坐在宣怀风右边的士兵毫无提防,前一秒还放松地抱着西装,下一秒就成了抱着一团升腾的火,那火苗差点就直舔在脸上,他大叫一声,身子下意识往上一窜,却忘记这是在轿车里,脑袋重重撞在钢铁制的车顶上,差点痛晕过去。宣怀风却是早就瞄上他的腰了,右手若有若无地微伸,张开五指等着,那士兵身子往上的一瞬,简直是把腰上插着的手枪柄主动送到了宣怀风手里。
蒋副连长还正琢磨着宣怀风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既然知道自己不答应,怎么还特意提出来,这话恐怕藏着玄机,忽然就见车厢里多了一团火球,自己的下属像烧着了尾巴的猴子一样扑腾乱动。蒋副连长大惊,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宣怀风身子往那边一倾,打开车门,就把那只顾着逃避火烧的士兵顺势踹出车去。
蒋副连长这时候哪还不知他要逃跑,手正往腰上摸,不料宣怀风踹走右边的士兵,回过身来,手里已经握着一把手枪,枪口闪电般顶上了蒋副连长的额头。
额上感受着金属的冰冷,蒋副连长自然知道自己这条性命,只是宣怀风手指一动的事,身体僵硬的瞬间,只觉得什么摸到自己腰上。
连自己的手枪也被宣怀风取走了。
这时,前面的司机也反应过来,猛踩刹车。轿车轮胎和地面刮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紧急刹在路旁。这样的动作,后座的人难免身子要发生摇晃,偏偏宣怀风这个书生,在白雪岚的苦心训练下,双手却比最老练的军人还稳,身子尽管摇晃了两下,那贴在蒋副连长额上的枪口,竟是丝毫未移。
那司机也是加强连的士兵,停下车,端起枪往后一瞄,望见长官被劫持了,却是动弹不得,无法采取行动,只能朝着宣怀风嚷,「放下枪!把副连长放开!」
宣怀风并不理会那司机,向蒋副连长道,「对不住了,请你下车。」
蒋副连长瞪眼不作声。
宣怀风眼珠子黑得发亮,盯着蒋副连长说,「刚才你掌握主动,我愿意配合你。难道现在,你非逼着我制造出流血的场面?告诉你,我能跟在总长身边,当然是不怕杀人的。或者说,我现在很乐意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