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2页)

三司令歪着脑袋望了那写满怪字的纸条半天,挠着脖子叫宣怀风,「你再说说这里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我得琢磨琢磨。」

宣怀风的个性,向来是有些好为人师的,寻常人向他请教,他都给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更何况这是白雪岚的父亲。便有条不紊地缓缓说来,因怕三司令听不懂,又绞尽脑汁,将数学上那些概率、换算之类的词汇,都想了一些通俗的中国词来替代,一边打比方,一边解释。

三司令对数学一窍不通,但也有自己天生的一种机灵,半懂不懂地听了半日,竟有些豁然开朗,指着纸上的一个小格子说,「我明白了!这是完全不用费脑子,只要照着纸上写的去做就是了。譬如庄家牌面是一个八,我手里一对五,我就分开来加牌,是不是?」

宣怀风想不到三司令悟性这样好,微笑着说,「就是这样。」

三司令大受鼓舞,又指着纸上一处,「庄家若牌面是个六,我手上也是六,就应该我要加牌,是不是?」

宣怀风含笑点头,「是的。」

三司令更为兴奋,笑道,「你把这些全部都写出来了,很方便。」

宣怀风提醒他道,「除此之外,还要算牌。庄家每次洗六副牌,前面几盘您先不要参加,或者只下小注,记住出了什么牌。如果前面出的大牌少,接下来就可以下大注。不过,我担心廖家昨天输了这么多钱,会尽快把漏洞弥补上,只要他们把规则修改一下,庄家手上的六副牌每次用到一半就重新洗牌,那就算我们能记牌也没多大用处。」

三司令哈哈笑道,「事不宜迟,趁着他们还没醒过神来,老子要赶紧先去赢他们个几十万,倒也快活。」

白太太听说丈夫一早拉了宣怀风在书房里用功,深以为异,特意过来瞧瞧,走到门外,正好听见三司令的话,便走进来道,「我说呢,你这么一把年纪,还能用功呢?原来不学好。」

转过头,对宣怀风笑着数落一句,「你教他什么不好?却来教他赌钱。」

宣怀风对她,比对三司令更要敬服,忙站起来垂手道,「您教训得是,再不敢了。」

三司令摆手道,「不怪他,不怪他。他功课学得很好,我从前以为学数学,不过就是算一算帐,大不了当个帐房先生,没什么出息。不料还能拿来赌钱,可见并不是无用的知识了。」

宣怀风对自己的专业是引以为豪的,听他拿出这样一个定论,忍不住声明道,「司令,用数学来赌钱,其实真是大材小用。大到国家工程,进出关税,小到老百姓在菜场买一棵葱,何处不用到数学?就说正筹备的兵工厂,枪械的设计,子弹的速度,那都是数学。」

三司令想到能到廖老头的赌场里捣一番大乱,心情极好,手往宣怀风一指,对他太太笑道,「你瞧他一本正经的,活像个大学教授的款儿呢。这些年,可没谁敢在我面前这样摇头晃脑的叨叨?这孩子有些意思。」

宣怀风不知道三司令这话是赞还是贬,自己脸上先微微地一红,便把眼睛垂下,露出一种不安而恭顺的样子。

白太太对丈夫笑着轻哼了一声,「你因为能赢几个钱,就这样对他亲切起来吗?亏你不害臊。也不想想当初怎么欺负人家,好意思开口要人家教你赢钱?」

三司令奇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他呢?」

白太太说,「人家肋骨都让你踢断了,这一笔帐,你不认吗?」

三司令被他太太当面挑出当日的事,老脸一红,打着哈哈道,「太太,你这干娘当得真是不赖。看来今天,你是要替他出头了?」

白太太说,「我为什么要替他向你出头?他是我的干儿,自然也是你的干儿,论其道理,你本就应该疼他一点。只我看他叫我母亲,却口口声声叫你司令,这是怎么个意思?想来人家上次被你打怕了,心里记着旧恨,不肯和你亲近。」

三司令摸着脑袋上短短的簇毛说,「哦?有这样的事?」

转过头问宣怀风,「上次我踢伤了你,你还记恨着我?」

宣怀风连忙摇头。

白太太趁着这个机会,吩咐他道,「你既然不记恨,那从今日起,就改了口罢。」

三司令笑道,「好好的谈赌钱,怎么又要改口?改的什么口?这我就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