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8页)

费风看她胸膛起伏,像是激动得要呼吸不过来,急得跺脚,索性扯着她,要带她到戒毒院里去。

这一扯,绿芙蓉才说话了,哽咽着道,「人多……我……我丢不起这个人……」

费风没好气地说,「怕丢人,当初怎么去抽海洛因呢?」

嘴上这样说,但行动上,他却行使起绅士的风度来,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了,往绿芙蓉背上一罩,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干净的医疗口罩,往她脸上一挂,说,「走吧。」

领着绿芙蓉,穿过戒毒院前的人堆,走了进去。

宣怀风不在,费风一向是拿了他的院长办公室当待客室用的。他就将绿芙蓉领到了院长办公室,叫绿芙蓉坐下,给她斟了一杯水。

绿芙蓉这样一路走进来,略坐一坐,也总算把哭给止住了。接了费风送来的水杯,正要喝,才想起自己还戴着一个口罩,忙把口罩给拿下来。

脸一露出来,又不知为何,觉得很是害臊。

结果水也不喝了,只是拿在手里,感受那温水隔着玻璃传来的一点热气,心里有很不寻常的感觉,但又说不清楚是什么。

费风坐在宣怀风的院长真皮椅子里,等着她说话,等了半日,见她还是沉默,只好先开口。

但一开口,又是不好听的话。

「你刚才怎么忽然哭成这模样?我那几句,也没说错你。」

绿芙蓉竟然不气他说话难听,回想自己刚才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大不好意思,低声说,「您没有说错。我是因为心里懊悔,难过得很,才忍不住哭了。」

费风哪和这种柔弱似水的女子打过交道,不禁一愣,闷了一会,就问,「你决定戒毒了吗?」

绿芙蓉说,「我抽的那种海洛因,不是寻常的……」

费风说,「我知道。你家里人抽的也是相同的。」

绿芙蓉问,「这种特殊的海洛因,也可以戒掉吗?」

费风实事求是地说,「目前用了各种办法,总算能稳定病人情况,但还不能说完全戒断。如果停了药,恐怕还是要发作的。」

绿芙蓉心想,能稳定情况,已经是大幸。家里的存货眼看告罄,若能拿到戒毒院的药,至少是一条活路。

费风说,「你要是决心要戒,那就填了这张表。」

说着,递过一张表来。

绿芙蓉一看,原来是一张住院申请表,忙摇头说,「费医生,我不住院。」

费风说,「你要戒毒,但又不肯住院,那怎么行?」

绿芙蓉紧抿着苍白的唇,只是又把头缓缓地摇了一摇。

她也有她的心事。

一则她的本事,全在唱戏上头,这一行虽是贱业,彼此却是要争个脸面高低的。自己若是正式入了戒毒院,就算戒干净出来,也要成一个笑柄了。

如玉柳花之流,岂不要笑掉了大牙?

二则,她是不能不顾年亮富的。

但年亮富将宣怀风恨得咬牙切齿,又怎肯到戒毒院来?

费风等了片刻,不耐烦了,问,「你究竟想清楚了没有?是戒,还是不戒?」

绿芙蓉说,「戒我是决心要戒的。但我无论如何,不能住到戒毒院里来。」

费风说,「你不过也就是为了你的脸面,这样实在可笑。」

绿芙蓉幽幽地道,「费医生,我这样的人,在您眼里,当然是可笑的。就连我那一点脸面,一点自尊,在你眼里,大概也是一分钱也不值的。但我……我……」

到后面,声音微有哽咽。

费风惊恐地把手一摆,警告道,「别哭!」

这次,绿芙蓉倒真将眼泪强忍了回去,轻轻地说,「您就当可怜我这不懂事的人吧。」

费风说,「你自己不懂事,却要求别人的可怜,这说不过去。」

绿芙蓉低声说,「我求求您了,给我两人份的药,我回去自己吃。」

费风怔了一下,似乎明白她是有难言之处的,问,「还有另一个吗?」

绿芙蓉点点头,含愧道,「那另一个,也是我害了他。」

费风问,「他也不能来住院?」

绿芙蓉说,「恐怕他是宁死也不肯来的。」

费风冷笑道,「好,好。抽海洛因的时候,也不顾脸面,也不顾自尊。现在要戒了,倒是什么都顾。中国人这些好面子,我可真看够了。」

说罢,就站了起来。

绿芙蓉以为他还有话要吩咐,只等着他说,不料他竟就开门走了。

绿芙蓉见那房门关上,愣了片刻,才知道他居然是真的走了,顿时着急起来,赶紧打开房门,往走廊上一瞧,并不见费风身影,也不知道拐到哪个房里去了。

她心里一凉,仿佛胸膛里被人塞了一团雪似的。

眼前晃了一晃,脚也有点软了。

正彷徨无助,忽然发现费风在走廊那一头出现,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