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2/3页)

年亮富把广柑剥成两半,先将半个丢进嘴里,吃得满嘴清甜,哼哼道,「败家东西,这么好广柑,让老妈子吃去,真是……」

猛地意识到什么,眼睛蓦然大亮,沾着汁水的手拽了听差衣领问,「什么贵客,能这时节把广柑送人?别人不会有这样手笔。是不是白总长过来了?还是宣副官亲自到了?不行,我要去看看。」

听差说,「也是姓白,不过不是白总长,是从前教太太唱戏的那位白老板。」

年亮富正忙着掏手绢擦嘴,好去见总长,这么一听说,脸上绽放的希望立即死灰般覆灭下来。

恰好这时,白云飞清悦绵腻的声音越墙而来,正唱道,「……怕只怕损玉颜青春易去,对清波时照影自整罗衣。」

年亮富想着自己为了一家生计,受布料行的屈辱,宣代云这个罪魁祸首,却优哉游哉在院子里听戏,恨得指尖打颤,咬牙说,「好,好啊!我只不过几天没当官,都把我当泥一样践踏。外面的人给我气受,我自己的太太也不顾脸面,把低三下四的男人招惹到家里来。内眷不贤,做丈夫的才会倒霉,就是因为她不贤,才让我受这般痛苦。我非教训教训她不可!」

嘴上说得凶恶,但有孙副官一番警告在前,要他去踹宣代云的院门,他是绝不够胆量的。

因此一边痛骂,一边把听差手里的广柑取来,愤愤不平地吃个满口流蜜,肚圆腹饱,这样一来,仿佛将愤怒发泄去一点,他把手里的广柑皮随后往地上一扔,又转身出门坐上汽车,吩咐到绿芙蓉那去。

到了地方,绿芙蓉迎出来问,「你怎么忽然来了?」

年亮富瞪起眼睛骂道,「怎么?这房子连桌椅床铺都花的我的钱,连厨房里的筷子都姓年,我来不得?」

绿芙蓉把嘴一撅,说,「在外面受了什么气,来我这里撒。我现在是你的受气包吗?没这样作践人的。」

说完一转身,腰肢婀娜地自己进里屋去了。

年亮富倒吃这一套,想着果然自己有些不是,在门外站了半晌,把情绪调整过来,才慢慢踱进屋里,在绿芙蓉身后叹气说,「我现在是墙倒众人推,家里那位迫害我也算了,可我对你总是不错的,难道你也要来推我一把吗?那太没有良心了。」

绿芙蓉被他拿手一旁,肩膀撒娇似的一动,身子并不转过来,说,「我没有良心吗?那我就真的没有良心好了。你以后也别过来。」

年亮富呵呵一笑,说,「那可不成。不和你在一块,我是要没命的。我现在的瘾头,是缺一天也不行。乖,快给些过来。」

又哄了好一会,绿芙蓉才露出笑容,说,「还说人家没有良心。我要是没有良心,能把这点东西给你留一分?」

到抽屉里取了一个小纸包,在年亮富眼前打开。

年亮富一见那纸包里昂贵的白色粉末,心里就已舒服了十倍,先搂着绿芙蓉美滋滋地亲个嘴。

绿芙蓉问,「你嘴里什么香甜,依稀像是广柑。」

年亮富说,「可不是广柑,刚才一气吃了四个,打个嗝也是广柑味。」

绿芙蓉冷笑说,「呵,你真大方,如今广柑多贵,你倒不在乎。」

年亮富忙道歉说,「是我的错,该留两个给你的,我刚才气昏了头就忘了。」

绿芙蓉说,「你别错疑我,我是在埋怨你不给我广柑吃吗?你如今不当官了,收入怕不能维持。我劝你一句,你别恼。该把从前奢侈的习惯改变起来,手里余钱剩几个,别闹得吃饭穿衣都为难的地步才好。」

年亮富感动地望她,说,「果然疾风知劲草,你这样说,我知道你是真心和我过日子了。」

绿芙蓉沉下脸说,「你这话可恶,把我太轻视了。我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好歹干净身子给了你,如果不能和你过长久日子,我已经脏了身子的人,还要奴颜媚骨去求别的男人赏饭食吃吗?我总不会沦落成了外宅,还指望自己再沦落成站巷口的妓女。若说我不是真心和你过日子,那就天打雷劈!」

年亮富忙好言好语地百般哄她,少不了一番诅咒发誓,又掏出心窝子话来,对她道,「实话和你说,我原本在许多铺子里的股份,怕是要泡汤,只你别慌,我在几家银行里还存着不少钱。至少我们两人逍遥半辈子,是不成问题的。」

绿芙蓉问,「只我们两人?你家里那一位呢?」

年亮富露出愤愤之色,说,「她有她的私房,难道还要觊觎我这一份?你知道我为何气得吃了四个广柑,她把那姓白的姘头招到她院里给她唱淫曲呢,这广柑就是她姘头带来的。一个下贱唱戏的,竟肯将这时候的广柑弄来奉承她,你说要从她那捣腾多少银子去才划算?我就是王八蛋,也不给这对奸夫淫妇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