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3页)
说罢,又扬着大嗓门,呜呜大哭,「怀风!怀风!你姐姐快被你气疯了,如今你还要逼死我这个姐夫吗?我可怜的儿子,那个小人儿,也是为着你才没了小命的啊!怀风,你就出来,见我一见吧!你姐夫这条性命,就交代给你了!」
哭声惊天地动鬼神,直把孟姜女哭长城也比下去了。
孙副官倒不料年亮富还有这般本事,幸好白公馆是王府建制,十分宽阔,白雪岚的睡房离得小花厅很远,年亮富再吵,也闹不到宣怀风耳朵里。
孙副官倒也很有耐性,等年亮富哭得差不多了,才说,「年处长,你太小看我们总长。总长是上过沙场的人,生平就是爱见血的,别人见他都绕着道走,陪着小心,偏你胆子大,敢犯他的忌讳。以为一个当副官的小舅子就能救你吗?对不起,海关有海关的规矩,对你,只能按规矩办了。」
打个手势。
就有门外候着的两个护兵进来,把年亮富往外拖。
年亮富吓得眼都直了,还在大叫怀风,挣扎着不肯去。护兵们岂是柔善的,一拳就打得他掉了三四颗牙,满嘴鲜血,再在浑圆的肚子上踹了两脚,把年亮富死狗般的拖出去了。
白公馆向来都有一处关押人的地方,当日宣怀抿被抓,也是关在这里。为着防止犯人逃跑,窗户都加装了铁栅栏,还设了几样吊钩、铁环之类的刑具。
年亮富被护卫拖到私牢,一看那些森森黑亮的刑具,已经心胆俱裂。正想着晕厥过去算了,那两个护卫又拿了一具镣铐来,把年亮富双手铐了,挂在一个从天花板垂下的铁钩子上。
再一拉铁索,年亮富就被悬空吊了起来。
他一向养尊处优,这一百七八十斤的重量,靠着一双胖嘟嘟的手腕悬挂起来,如何受得了?顿时惨叫起来,连声求饶。
两个护卫像聋子似的,帮他吊好,转身就走了。
只剩下年亮富一人挂在半空受罪。
就这样挂了半个钟头,他只觉得一双手腕都要废了,痛出来的冷汗把衣衫湿了一层。这辈子没受过的罪,今日一次过受尽了。前两日还是人人都奉承讨好的稽私处处长,风光无限,到了此刻,却是人世间最绝望的一个。
年亮富正心如死灰,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传过来,「哎呀,这里怎么又关了人?」
年亮富茫然地转头,目光透过窗户一道道铁栅栏,见有一个似乎是听差的男人站在边上,正往里好奇地窥探。
年亮富蓦地一震,仿佛在黑暗中看见一线希望,正要大叫,又唯恐外面有护兵看守,压低了声音,激动得打颤地说,「外面的好人,帮我带个信,你帮我这个大忙,我给你一千块钱。」
那听差说,「一千块,好大的手笔。可是不行,总长说了,谁敢把公馆里的消息往外传,是要活剥了皮的。「
年亮富说,「不外传,不外传,你只要帮我给你们公馆里的宣副官带一句话。」
听差咦了一声,问,「你认得我们宣副官?」
年亮富说,「何止认得,我是他亲姐夫。你快找他,和他说,他姐夫要丢性命了。求他看在他姐姐的面上,伸一伸援手。拜托,拜托了,这是性命攸关的事。」
听差惊讶道,「原来你是宣副官的姐夫,那就是年太太的丈夫了?」
年亮富说,「正是我。快去罢,唉呦,疼死我了。」
听差问,「宣副官对我们不错,帮他传句话,还是可以的。你真的给我一千块吗?」
年亮富说,「只要我能活,别说一千,给你两千我也愿意的。别说了,快去呀。」
听差高兴地应了一声,身影就在窗外消失了。
年亮富就像挂在铁钩上的一块猪肉,浑身每个毛孔都在盼望着。
他是知道这小舅子的,做事方正,不苟私情,但他姐姐却是他的软肋,如今他把他姐姐气得剪了一根手指,又如何能狠下心来,看他姐夫遭罪?
年亮富很有自信,等宣怀风来了,自然能说服他,为自己到总长面前求情。
他便忍着手腕的痛,伸长了脖子等着宣怀风。
不料,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年亮富越发焦急起来,心一会火似的热,一会冰似的凉,每一秒钟,都漫长得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整整又过大半个钟头,门外咔噔一声,像有人把锁打开了。
年亮富灰黑一片的眼睛骤然大亮,伸直了脖子叫,「怀风!怀风!姐夫在这里!唉呦,你总算来了……」
房门打开,一个人走进来。
不是宣怀风,却是孙副官。
年亮富以为自己看错了,挣了挣眼睛,再一看,还是天杀的孙副官。
他心里大叫一声完了!
胸口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簇火簌然熄灭,如丧考妣。
孙副官到了跟前,把年亮富掉在半空的美景欣赏一番,便指挥两个护兵把年亮富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