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3页)

宣怀风听了她这样挫败无奈的语气,心里却没有丝毫欣喜,只感难过内疚。

宣代云说,「我说过,父母故去,丈夫无耻,孩子夭折。如果你争气,我在这人世间,尚有牵挂。如今你做得很周到,倒是把我最后一分牵挂给消除了。于我而言,与其苟活,不如一死。」

宣怀风吃了一惊,急切地说,「姐姐,你怎样罚我都行,千万不要做糊涂事!」

宣代云冷笑说,「现在,倒轮到你叫我不要糊涂了?你大可不必操这份闲心。本来我要死,就直接死了。但又想到,父母的香火,你是放弃了,然而我如何忍心放弃?我的身上,也流着父亲母亲的血,我虽只是个女儿,日后如果上天垂怜,给我一个子嗣,父母的骨血,也算可以保留下一点。为人儿女的责任,你不屑一顾,我却是放在心上的。因此我虽生不如死,但我还是要忍辱偷生。」

宣怀风羞愧道,「是我不孝,是我对不起父亲母亲,也对不起姐姐。」

宣代云说,「这种场面话,没有再说的必要。今日之后,你我不会再见。你从不曾有我这个姐姐,我也从不曾有你这个弟弟。」

宣怀风身躯一震,悲伤叫道,「姐姐!」

宣代云截住他的话,无情地说,「从你在母亲相片前,说那些无耻之极的话的那一刻起,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死去的人了。不,是比死了的人还不堪。你若不幸死了,我还会思念你,为你哭泣。如今的你,却让我一想起来,就感到肮脏、恶心。从今以后,你要怎样堕落,由得你,只不要在我眼前。眼睁睁看着至亲的人堕落,那就譬如一个当母亲的,看着自己的骨肉被押上刑场,一刀一刀地凌迟。宣怀风,你没权力这样折磨我。我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脸,这不是赌气,更不是拿着姿态,想逼迫你做什么,是因为我受不了那种肮脏,那种恶心,那种痛苦。」

宣怀风如万针钻心,痛苦地哀求,姐姐,姐姐,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宣代云冷笑道,「我说的话,伤了你的心吗?彼此彼此,你说的那些话,何尝不伤我的心?就算你说的那些话一样,我这些话,也是实实在在的真话。母亲就在那里看着,她老人家知道,我这些言语里,没有一个字是假的。很好,很好,至少你我之间,是做到彻底的坦诚了。」

宣怀风被这些无情的话,一刀刀剐着心,几乎站都站不稳,颤声说,「姐姐,你别不要我。我没有了父母,只有你是我最亲的人。求你可怜可怜我,给我一条活路!」

他这般凄惶无助,若在往日,宣代云必然心软。但今天,宣代云的无情,被深深的绝望浇筑着,坚硬了百倍。

她以一种下定决心的态度,镇定地说,「姐弟的关系,从今日始,完全断绝。你或者,觉得我是一时冲动,想着我过一段时日,就会回心转意。又或者,存着侥幸的念头,以为像从前那样,每日来烦扰,闹着缠着,我会有软弱的时候。明白告诉你,我宣代云不是软弱可欺之辈。我说了断绝,那就是一刀两断!你不相信吗?那我就做个决心出来,让你看一看!」

她一边说着,早一边站起来。手在袖子里一抽,竟抽出一把寒光森森的裁衣剪刀来。

原来她刚才去了里屋,找了这把剪刀,拢在袖子里出来。

宣怀风知道不好,飞扑过来拦着,却迟了一步。

宣代云抽出剪刀,咬着牙狠着心,毫不犹豫地一下,把左手一个小指,血淋淋绞落。

她忍着剧痛,把那截绞下的小指捡起来,往宣怀风脸上用力一扔。

痛骂穿透屋顶。

「滚!永远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