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5/6页)
此时余晖已散了十之七八,宣怀风举目远望,这法兰西的首都在暮色中,蒙着一层天地赋予的柔丽轻纱。
塞纳河在脚下静静流过,夏洛宫大广场的喷泉飞溅水花,是令人难忘的风景画。
然而他虽然感叹着这法兰西的美,却不曾驻步太久,推着白雪岚说:「我知道这埃菲尔铁塔,是有三层的,最高一层,听说有两百七、八十公尺。我们到那里去。」
白雪岚惊诧道:「你这个人,今天真是疯狂了。才坐了飞机,够辛苦了,竟然赶着来做这些体力活。你知道要上到最顶,足有一、两千级楼梯?」
宣怀风说:「不就是上楼梯吗?泰山我们尚且能登上,难道还惧怕了一座铁塔?何况,我本来就是为此而来的。」
拉着白雪岚,便很有毅力地登起高塔来。
到了第二层,此时隔着栏杆往下看,已超出一百公尺的高度了,宣怀风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颇为满足,对白雪岚说:「瞧,这不又是一层吗?何妨更上一层楼。」
擦了擦汗,便又继续往上。
可这第三层,着实高得厉害。而宣怀风又是执意要一步步踏着阶梯上去的,如此走一会,歇一会,便耗费了不少时间。
等到终于登上最高的一层,余晖已经散尽,城市中处处开了电灯。偌大的巴黎城,在眼底延展开去,是一种流光溢彩的姿态。
高处风大。
呼呼烈风,在耳边刮过。
宣怀风登那一千多级铁楼梯时,热出了一身汗,中途把新买的厚大衣脱了,白雪岚帮他拿着。此时,白雪岚忙用大衣把宣怀风裹紧了,还怕不够,用一只胳膊把他搂在怀里。
依着栏杆,淡看脚下风景,世界像远离了。
白雪岚听着怀里爱人急促的喘息,缓缓平复下来。
虽仍有风声呼啸,却生出一种极为满足,又极为奇异的宁静来。
两人在巴黎的高处,就这样偎依着,仿佛不想打破迷迷蒙蒙的恬静惬意,彼此都沉默。
许久,白雪岚低沉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登上这埃菲尔铁塔,不过,我为什么要登上来,我是忽然明白了。」
宣怀风舒服地靠着他,低声问:「为什么?」
白雪岚说:「你看我们这一路,走得辛辛苦苦,总算到头来,是一起走到底了。像不像攀着很高的塔。」
宣怀风没作声。
但白雪岚不用转头去看,凭着和爱人身体接触上的些微动静,也知道他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白雪岚说:「你说得对。这个地方,很有来看一看的价值。我和你站在这里,看着这天地,实在是说不出的快乐。」
宣怀风在他臂弯里,清淡而甜蜜地笑了笑。
白雪岚忽然想起前面的话来,问:「你说你喜欢这铁塔,和我有一点关系,这话怎么说?」
宣怀风说:「你不猜了吗?那奖励怎么办?」
白雪岚说:「我宁可不要奖励,也要听你亲口说。」
宣怀风说:「这是什么道理?」
白雪岚笑道:「我有一种神秘的预感。你亲口说的话,就是我的奖励了。」
宣怀风听了,低头想了想,耳朵尖,竟是有一点微红。
白雪岚在餐厅里就牙痒了,当时不得不忍住,这时铁塔上游人不多,都在顾着看风景,他和宣怀风是不大有人注意的。
这又哪里会再忍?
伸过脖子来,就用前面两颗门牙,把爱人的耳朵尖衔住,像吃法兰西矜贵的点心般,一点点尝着。
宣怀风被咬得微微一颤,转着头说:「别咬,很痒。」
白雪岚问:「那你坦白,耳朵为什么红呢?」
宣怀风说:「坦白就坦白,不过你不能再胡闹。要说话,就正经说话。」
白雪岚很有魅力地微笑起来,竟是出奇的好商量,说:「好,我们正经说话。」
果然松了嘴,依旧搂着宣怀风的肩膀,目光往离了脚底很远的巴黎城看去。
宣怀风沉吟着,说:「我听说,埃菲尔铁塔在刚刚建成时,是很不受巴黎人待见的。你看巴黎的风情,如此优雅浪漫,处处都是古典的诗意。唯有这一座铁塔,是一个钢铁的巨人,冰冷尖利,孤傲突兀地矗立于此。这些年,它就这样谁也不理会地挺立着,慢慢的,倒像成了巴黎的脊梁。我当时听了这样的介绍,对这个地方,就生出一种敬意来。」
白雪岚琢磨着他的话,感慨地叹了一声,然而又问:「但你这些话,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宣怀风转头,看着白雪岚,笑着说:「你不觉得,你和这座铁塔,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知为何,白雪岚竟罕见地谦虚起来,笑道:「这真是过誉了。我这人,做事只凭着自己的喜恶,不过是想活得自由自在一点罢了,倒不是为了做哪里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