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10/11页)
宣怀风要是不在了,他只会是一条充满恨意的疯狗。
心冷到快要裂了,握着宣怀风的手,那肌肤还是软腻迷人,却是能烧到骨头里的热,仿佛他的生命,正透着热力不断地散失。
白雪岚被那透过手掌的热,刺痛地想在地上翻滚。
许多年前他无数次奢想过宣怀风的温度,许多年后,他无数次尝过宣怀风的温度。
他以为宣怀风的温度永远只会是让他动心和欢乐的,没想到,也会让他心痛如绞。
你说过上了我的贼船。
你说过会跟我一辈子。
你要是骗了我,要是骗了我……
他心里激动,手上劲道不自觉加大,宣怀风似乎被他捏疼了,迷迷糊糊地发出一丝微微的呻吟。
白雪岚陡然一震,连忙把手劲松了,凑过去低低唤了两声怀风,却不见宣怀风睁开眼睛。
他已经连着两三日这样,总是沉睡着,偶尔有点声息,却是醒不来,愁得人肝肠寸断。
白雪岚等了一会,不见他再有动静,心又沉了下去,虎目泛上水光。
此刻房中没有别人,他便让眼泪痛快地流了一滴出来,随手用袖子擦了,扭过头,竟瞧见宣怀风眼睛已经半睁开了,正如初生小鹿般虚弱地瞅着自己。
白雪岚忙从脸上挤出一丝笑,问他,「你醒了吗?感觉好一点了没有?医生刚刚来做过检查,说你用了新西药,已经起作用了。」
宣怀风肺里烧得厉害,身上一阵阵作痛,又难以说清这痛是自哪里产生的,双唇微微张开,就是一阵扯风箱似的喘息,只将眼睛看着白雪岚,似有什么话要说。
白雪岚难受地无以复加,强笑着安慰,「我总在这陪着你。有什么话,等你好些再说吧。」
伸手抚着他的胸膛,顺着气。
好一会,宣怀风才喘得平和了些,很小声地说,「你胡子长了。」
白雪岚把手往下巴一摸,果然扎手。
这些太难饮食无心,当然更没有刮胡子的兴致。
他微笑道,「这仪表,可难看得很。」
宣怀风便也微微一笑,说,「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认真地说一说。」
白雪岚说,「你说。」
宣怀风现在说话,其实很艰难,说上一句,就要停上一会,但他的目光,是时刻也留在白雪岚脸上的,仿佛舍不得少看了一眼。
他静静躺了一会,对白雪岚说,「我这病,恐怕要对你不住了。」
白雪岚脸色骤变,很快又冷静下来,仍是微笑着,「我看守着你,也算寸步不离了,你是最通情达理的人,只看着看守的份上,也应该给予我一点同情。怎么一醒来,就说这种悲观的话?故意地让我难受。」
宣怀风态度很柔和地轻轻说,「对不住。」
白雪岚只觉得有人用刀子扎他的心一般,几乎要失态了,把头猛地扭过去,默默了一会,才又转回来,镇定地说,「你好不容易行了,就算要说话,也说点高兴的。忽然说一声对不住,叫人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倒也有叫你难住的时候。」
宣怀风叹道,「好,那就说点高兴的。」
白雪岚爱怜地抚着他消瘦的脸,「那你说罢,我听着。」
宣怀风欲言又止,半晌,说,「我如今是真的舍不得你了。」
他把眼睛停在白雪岚脸上,那虚弱而深深的目光,确实是满满浓浓的不舍。
白雪岚本来是咬死了牙不要在爱人面前悲伤的,听宣怀风的话,已是肠子都痛断了,再被他这样怔怔瞅着,哪里忍得住,只觉得一股热气涌上来,从喉咙到鼻腔,再上到眼睛。
他心忖自己是必须坚强的。
若是自己都落泪了,事情更没有指望,病人又怎么想?这要一败涂地!
感到眼眶热了,他就狠狠咬着嘴里的软肉,想用那痛把那泪逼回去。
嘴里蓦地一片腥味,血从唇角渗出来。
宣怀风触目惊心,腰背一弓,手撑着床单,似要从床上挣扎起来,然而稍起来就跌回去了,白雪岚连忙伸手扶着他说,「你不要急。」
宣怀风喘着气,也不知忽然哪里来的力气,把手抬起来,碰着白雪岚的唇角。
唇角流出来的血粘在指尖,他看了一暗,仿佛确定自己所见的不是幻觉,便更痛苦起来,说,「你也不要急,你这样,真是……真是要我的命。」
两人不约而同,恍恍惚惚这些言语,从前像是说过的。
我总要死在你手上。
这条命,总是要给你的。
宛如铁语。
心惊之余,又惶绝不安地打碎这想法,恨不得把碎片也丢到地狱去,让地狱之火摧毁殆尽。
白雪岚回心一想,宣怀风的性命,岂不正是给自己断送了?
胁迫、软禁、吃醋、斗气……自己一路以来的作为,正是一步步要了爱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