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3/4页)
宣怀抿的声音却很低沉难听,对他说,「姐夫,我有事请你帮我办一办。」
年亮富一愕,问,「怎么了?」
宣怀抿说,「大兴洋行一艘叫洪福号的船,今天下午被海关随机抽中了,扣下来检查过夜。请姐夫做点调停工作,立即把这船释放。」
年亮富笑道,「这只是小事,交给我罢。明天保管能批出释放的公文来。」
宣怀抿说,「你现在就去办罢。」
年亮富说,「急什……」
还没说完,忽然听见话筒里急促的电流声。
原来宣怀抿说完那一句,竟就这样挂了。
年亮富一腔高兴,倒被他这样不由分说的态度激得一怔,拿着话筒看了看,生出几分恼火来。
心忖,虽拿着你一些好处,那只是给你的面子,想当初你来我家里给我太太送礼,何等谦卑恭维,如今竟这样地不客气起来。
你不过一个杂牌军军长的副官,我还是堂堂海关的处长呢。
论职位,我原比你清贵,若论亲戚上头,我是你姐夫。
怎么你打电话来,不作出求人办事的态度,倒像我的上司这样气指颐使?
哼,那也就别想我帮你办什么事了。
年亮富把电话带着一点怒气挂了,走回自己的书房里,一边走着,一边情不自禁打起哈欠来。
宣代云正在屋里抹眼泪,对张妈说,「我哪里和他拌嘴了?这屋子里头找不着青天,真真冤死我了。刚才你没听见?我是用了多大的耐性,怎样小心地劝他保养身子,我还给他陪着笑脸……」
刚好瞧见年亮富从窗外过去,明知道她就在屋里,却没往这边瞄上一眼。
脸也是阴沉的。
宣代云更是气苦,看着丈夫的身影不见了,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直坠下来。
年亮富回了书房,在椅子上坐了坐,哈欠不断,浑身的疲乏倦怠,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又有一种很难受的痒感,在狠狠烧着心,便坐立不安地思念起那可爱的白面来。
这阵子,他隔一两日,就要和绿芙蓉享受一番。
这白面不但可以卷在烟卷里抽,还可以在锡纸上隔火烧着吸,越用着它,越觉天底下各色滋味,竟不如这白色一味,从前他还说着可以轻松离了它,现在看来,大不容易,实在是太销魂太实在的舒服了。
后又说一个礼拜用一次罢,试了试,才知道是不够的,总要两三日用一次,才算有点意思。
如今的间隔更是渐渐短了。
他就算晚上不在绿芙蓉家过夜,白天也必去一趟,享受白面瘾和美人瘾,双份过瘾的爽快。
年亮富想着想着,更思念起水灵灵的绿芙蓉来,从椅子上起来,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肩上,刚出到门外,正好撞见心腹的听差年贵。
年贵先看看周围,才鬼鬼祟祟地向他报告说,「先生,有您的电话。」
年亮富皱眉问,「不会又是宣怀抿那小子吧?」
年贵不知道他和宣怀抿出了什么事故,不过他也不会过问,只摇头,低声说,「是小公馆的。」
这是年亮富最想接的电话,他方才笑了,赶过去电话间里接了,对着话筒说,「难为你想着打电话来,我正想去找你。等着,我这就来了。」
绿芙蓉在电话那一头说,「你先别来,我问你,你有没有去办正经事?」
年亮富问,「什么正经事?」
绿芙蓉说,「宣副官不是给你电话了吗?说什么他要你帮一个忙,你怎么不去办?怪不得他打电话给我,要我催一催你。」
年亮富哼着说,「那个人,你不要和我提他了,真是气人。打一个电话来,要我给他弄一艘被扣下检查的船出来,说要立即办,就把电话挂了。就算是总理,也不会像他这样不客气。我是不会帮他办的,这艘船,由我那些下属公事公办罢。」
绿芙蓉急道,「你这些话,可不胡涂?想我们平日吃的那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他要你帮个忙,你倒好意思摆架子!先不说别的,如今你我是一日都离不了那东西的,倘或他生起气来,再也不给了,那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年亮富笑道,「原来你怕的是这个。你也太没见识了,这些虽不好弄,难道以我的身份,还弄不到手吗?许多人是花钱去买,我连买都不必,处里常有搜查到的,说是要销毁,其实到底销不销,还是我一句话的事。我拿一些回来给你就是了。」
绿芙蓉更是着急,直说,「你胡涂了!你真胡涂了!这个不同那些街上卖的,要是可以买到,我又何必受他控制?哎呀,和你在电话里说不清……」
听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她竟是一边说,一边惊惶得哭起来。
年亮富听得又是心疼,又是胡涂,一个劲劝道,「别哭,哎哎,你先别哭。有话好好说,我没有不依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