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4页)
张秘书说:「我这就去。怕是警察厅约好的人来了。」
朝姨太太和宣怀风笑着打个招呼,就匆匆走了。
宣怀风见只剩下自己和总理的姨太太,情形尴尬,再看了一眼她的衣着打扮,脸上化着妆,却穿着玫瑰色绸短衣,脚下穿一双白缎子拖鞋,越发衬得脚踝雪白好看。
美则美矣,只是却失了庄重。
宣怀风想着自己做下属的身分,咳了一声,斯文地说:「您客气了,我的梵婀铃,拉得实在不好,不敢在您面前献丑。」
姨太太眼珠子在他修长俊逸的身上转了一圈,说:「你哪里是怕献丑,分明是瞧不起人罢了。我知道,有一些男人,就是犯大男子主义的,看着社会上男人娶几房姨太太这种男女不公平的事,倒是一言不发,看作是社会应该有的现象。可一旦遇到了当姨太太的人,和她说上几句话,却又像受到什么侮辱似的。」
她一边说着,白缎子拖鞋往前轻轻靠了一步。
宣怀风便退了一步,苦笑道:「您多心了。在总理府里,我哪敢看不起谁。说到男女不公平什么的,这罪名扣我头上,也实在太冤枉了。」
姨太太说:「唬到你了吧。总理老说我不念书,说话不长进,为着他的话,我现在天天看报呢,这些话都是跟报纸上学的。我知道你是读过洋书的人,既然连你也唬住,那我更能唬别个了。」
说罢一笑。
宣怀风看她又靠过来一步,不免自己赶紧退后。
脊背忽然一冷,原来已经贴到了玻璃窗户上。
宣怀风啼笑皆非,心忖天真烂漫之人,也非全是可爱的,像眼前这一位,她要心机深沉点,必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就因为没心机,才仗着总理宠爱,越发的无法无天,也不晓得收敛一二,恐怕迟早要吃一顿大苦头。
宣怀风身子一闪,从窗户和姨太太之间斜插出去一步,站定了,微笑着说:「今天有公务要忙,真的不能奉陪了。听说过几天,有一位意大利的音乐家要到首都来表演,恰好是个擅长梵婀铃独奏的,届时我作东,送姨太太两张音乐会的入场券,请总理和您一起去欣赏。今日的公事不能再耽搁了,恕我先告辞。」
说完,微一欠身,从姨太太身边擦着过去,五六步就过了十字通廊。
一路走到前院,眼看着大门在前面,居然又听见不知哪里一把声音,清楚地叫了一声:「宣副官,留步!」
不过不是那位姨太太清脆的声音。
却是一个男人叫的。
宣怀风只好又把步子停下,转身去看。
不料叫他的人却不在身后,那男人再叫了一声,宣怀风随着声音来处目光往上,才看见东边一个人正站在二楼的朱红柱子旁——是何秘书。
看见宣怀风看见他了,何秘书遥遥地和他点了点头,打个手势,请他等一会。
不过多时,何秘书下了楼,从花丛那边绕过来,到了他面前,说:「你这么走得那么快?我差点赶不上,只好失礼张口唤人了。」
宣怀风记挂着和布朗先生的约定,但这边是公事,也不能不管,只好问:「是那份文件有什么问题吗?」
何秘书反而一愣,问:「什么文件?」
宣怀风说:「我今天是送文件过来的,你不在办公室,所以交给了张秘书。」
何秘书问:「是什么文件?」
宣怀风说了。
何秘书不以为然道:「那没什么,交给张秘书,他也是能办的。」
宣怀风奇道:「我以为是文件有什么错漏。要不是文件的事,你叫住我做什么呢?」
何秘书说:「总理在窗口看见海关总署的护兵站在大门那,问是谁来了。知道了是你,要你到书房去,他要见一见你。」
宣怀风皱眉说:「这个时候吗?我今天另有公务要办,颇急的……」
何秘书笑道:「你这话真糊涂了。再急的公务,能比总理要见你急吗?请随我来吧。」
宣怀风没法子,只能跟着何秘书上楼。
敲了书房的门,听见里面叫进,何秘书主动在门外止了步,说自己就不进去了,对宣怀风打个请进的手势。
宣怀风就独自迈进了书房。
白总理坐在大书桌前,低头审阅着一叠文件,右手拿着一支钢笔,偶尔在纸上写上几个字,像是没听见宣怀风进来,头也不抬,目光只放在文件上。
宣怀风刚才在门外,亲耳听见他叫进的,总不至于真的不知道自己进来。
这样做,想必是要摆出一个晾着自己的姿态。
只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了总理不高兴,要受这种待遇。
不禁想起刚才那位不检点的总理姨太太,便感到有些头疼。
总理是他上司的上司,那自然有很大的权威,人家既然没理会他,宣怀风就只能垂手站着,听着文件一页一页翻过,钢笔在纸上滑动时发出沙沙的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