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总理的召见,即使是白雪岚,也是不可轻视的。
白雪岚便叫孙副官在屋外等一等,自己回屋子里换件衣服就走。
宣怀风终究被惊醒了,也再睡不着,坐起来,手撑着枕头问:「究竟什么事?这么早,就要出去吗?」
白雪岚在屏风后面很快地换了衣服,穿着一套裁剪合身的西装出来,说:「估计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总理叫,不能不去。」
他走到床边,把宣怀风身上的薄被掀了掀,撩起睡衣衣摆,低头看了看宣怀风的小肚子,略有些放心,说:「德国医院用的药不错,瘀青散了六七成,不大吓人了。」
见那小肚子结实平滑,艺术品般的漂亮,忍不住抚了抚,享受着那细腻手感。
宣怀风大为尴尬,拂了他的手,说:「不是总理叫吗?你不要磨蹭,快出门。」
白雪岚说:「也不急这一会。我再看看。」
宣怀风正要问他要再看什么,白雪岚已经把他的脚从被子底下掏出来,将受了伤,却仍精致可爱的脚踝,托在掌上认真地看,老学究似的说:「从外表上看,是好了些,至少消肿了。还疼吗?」
宣怀风不知为什么,忽然生出一种被戏谑调笑的困窘,皱着眉说:「好多了。你怎么这么磨蹭?」
一边说着,一边把脚缩回来。
白雪岚笑起来,竟凑过去,在那脚踝上亲了两口,用法文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直起身正要走,目光忽然又扫到宣怀风的手腕上,站住脚问:「我送你的手表呢?昨天就没见你戴。」
宣怀风心脏扑腾一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已经自动撒了谎,说:「我带着有点松,让人拿去调表带的长度,过两天就送回来。」
白雪岚眼睛便有一丝黯然,说了一句,「是我的错。」
宣怀风奇怪了,问:「怎么是你的错?」
白雪岚说:「给你的时候,表带长度是刚好的。现在戴着松,一定是你又瘦了。我不和你吵架,你怎么会几天就瘦了一圈呢?」
说着,握着宣怀风的手腕,拇指和食指绕着那雪白的手腕圈起来一圈,仿佛要丈量他瘦了多少。
宣怀风脸皮一红。
大为内疚。
内疚之下,居然挨过去,跪在床上直起上身,一手环着白雪岚的脖子,主动和他接了一个羞涩的吻,低声说:「快去吧,别把功夫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白雪岚受此一吻,浑身清爽,说:「好,我这便去。你受着伤,多多躺着休养。」
宣怀风反对道:「这点青紫,要说是伤,连我自己都脸红。自从我进了海关,事情没做多少,前前后后的休养,倒用了不少日子。你也别说那些妇人之言了,只管做你的去,我这边,自然去办我的事,绝不能在床上赖着。你有没有什麽事,是要我这个副官做的?」
白雪岚知道自己拦不住他的,思忖了一下,说:「也好。新条例的起草,前头准备的差不多了,这几天总理也有问起。你今天若不肯休息,就把它整理出来吧。有了这份东西,别的事才好整整齐齐做起来。」
宣怀风说:「正该这样。」
白雪岚这才往外走。
孙副官早在外头等得心急了,只是见白雪岚出来,也不好说什么。
汽车是早就备好了的,白雪岚坐上车,就直接去了白总理的府邸。
◇◆◇
一进总理府邸的大门,白总理一位姓何的秘书就迎上来了,仿佛专在这里候着似的。总理有四五位秘书,这一位跟了他四年,算得上是总理的心腹。
何秘书见了白雪岚,对他做个请往里的手势,说:「总理在书房等您,请。」
白雪岚便跟着他上楼。
到了书房门口,何秘书代白雪岚敲了门,自己却站住了脚,低声说:「我就不进去了,您请进吧。」
白雪岚看何秘书这等形容动作,心里有些发沉,略一踌躇,就听见里面传出总理的声音来,「进来。」
白雪岚自己扭开门,举止很沉稳地走了进去。
白总理坐在宽大气派的宽书桌前,抬头瞅了他一眼,说:「我算着,你也该来了。」
低下头,却拿着烟斗,往里面填烟草。
填好烟草,把烟斗衔在嘴上,拿西洋打火机点着,半仰着脸,长长地抽了一口,看着对面墙窗户上的琉璃花样出神。
白雪岚也不用他招呼,自己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了,问:「大清早的把我找过来,又什么都不说,是和我打哑谜吗?」
白总理哼一声,「谁有闲工夫,和你打哑谜?你做事,是顾前不顾后的,只管到处结仇。那些威风,以为你真的凭着自己本事吗?靠山要是倒了,你我只能是人家刀下的牛羊。」
白雪岚漂亮的眉头拧了拧,问:「怎么说这种丧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