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4页)

宣怀风眉心攥起来,自己也明白,只要一走过去,就等于踏中白雪岚设下的埋伏了。

让他轻易把自己心思琢磨得一点不剩,好像自己是他掌心猎物似的,总有些不甘心。

但掉头就走,只怕接下来一天都一颗心悬在半空,更不好受。

犹豫一会,还是从阴影下故作镇定地踱步出来。

听差们正在门外挨墙的挨墙,歇腿的歇腿,忽然见这个总长面前的大红人冷不丁钻出来,都赶紧站直了,呵着腰和他轻轻打招呼。

「宣副官,您来了?」

宣怀风问,「总长怎样了?」

一个听差答道,「听说烧得不轻,医生刚进去呢,孙副官也在里头陪着。您快进去看看吧。」

宣怀风点点头,把半掩的门轻轻推开,不惊动人地走进去。

因为有病人,房里头格外安静,圆桌上放着医生带来的西式药箱,朝上打开着,露出整整齐齐的药瓶纱布等等。徐副院长和助手都站在床前,两人背影把床上的人遮住了大半。

孙副官垂手肃容,站在一旁。

看见宣怀风无声无息走了进来,孙副官脸上一点意外之色也没有,很恬然地走过来几步,迎着宣怀风,小声说,「你来了?过去看看吧。」

宣怀风本想进来打探一下消息,不欲久留。

别说他把人想得太坏,实在是白雪岚太不按理出牌。

万一和白雪岚照了面,白雪岚忽然精神奕奕地从床上坐起来,大模大样奚落他一顿,宣怀风绝不会觉得奇怪。

从读书相识的时候起,这人脑子里就永远装着用不完的捉弄人的主意。

但房里这样肃静的气氛,孙副官又开了口,不过去看看似乎太过无情,宣怀风略一思忖,慢慢蹭到床前。

低头一看,白雪岚仰躺在床上,额头上贴着一个西医常用的冰包,肩膀以下盖着一床半厚的锦被。

宣怀风瞧见他腮上两抹不寻常的艳红,暗中吃了一惊。

想着,不会真病了吧?骗人也不见骗得这么地道的。

也顾不上别的,伸手探到白雪岚脸颊上,一试那温度,手指猛地一缩,竟是烫得惊人。

宣怀风又惊又疑,赶紧伸长了两个指头去摸他项颈,还有睡衣宽松领口下的皮肤,都是一般的烫。

这是无论如何装不出来的。

宣怀风问,「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徐副院长看他脸色难看,安慰道,「宣副官只管放心,总长身子骨结实着呢。刚刚才给他打了退烧的针剂,再过一个钟头,估计热度就能退下来一些了。」

说完,吩咐他的助手把桌面上的药箱收拾了。

孙副官招呼道,「还是和上次一样,请徐副院长在隔壁厢房坐坐,等总长情况稳定些再走不迟。」

徐副院长说,「那是当然。我们留下来也好有个照应。」

孙副官等助手收拾好药箱,就代行地主之谊,领着他们两个往厢房去。

宣怀风看众人都走了,索性在床边坐下来。

他这段日子虽说负责看顾伤患,但还从未碰到白雪岚这么闭着眼睛昏昏沉睡的时候。平时生龙活虎,总满腔精力的人,一旦变得安静,却格外地让人可恐,好像一根勾在半空的蛛丝随风摆着,随时会被莫测的自然之力扯断似的。

孙副官安排了医生后,不知遇上了什么别的事,一时竟没回来。

只剩下一个眼睑合上便显得格外虚弱可怜的白雪岚,并一个呆坐床边的宣怀风。

房中此刻的寂静,便也成了折磨人的酷刑。

想起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忖度白雪岚的思想,那是猥琐不堪之极。

再一想,更恨自己昨晚在窗外听见他唱《西施》,就不该硬着心肠,不管不问。

明知道夜深露重,一个伤未痊愈的人,怎么就忍看他独唱愁曲?恐怕就因为这个冻着了,以致发起烧来。

就算是陌生人,也应该好言相劝,叫他快点睡觉去。

自己对白雪岚,也不可谓不狠心了。

宣怀风焦坐了一阵,身子仿佛浸在水火中一般,满以为半个小时该过去了,抬头看看钟,惊讶地发现只过了不到十分钟。

悟道,原来度日如年,就形容眼前这光景的。

呆坐着,心更容易乱,时间更难走,宣怀风真恨不得找点什么事来做做才好,想起医生说打了退烧的针剂,慢慢的热度会退,便不时把手伸到白雪岚脸颊两旁,这里探探,那里抚抚。

但哪里有丝毫退烧的迹象?

宣怀风每次都觉得手背和白雪岚肌肤贴着的地方快烧着了。

他琢磨着要不要去把医生找来,请他再想想办法,抬头一看,刚刚那么漫长的时刻,原来又只过了十来分钟,医生已经说了一个钟头的时间,一个钟头不到就仓促去找医生,又显得没道理。

就又熬油似的继续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