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死亡(第2/3页)

“你知道什么!”柳重明只觉得胸中有郁气在左冲右突即便是声嘶力竭,也无法宣泄出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起来从前的事了!他就是个恶鬼!他罪该万死!”

白石岩的目光扫了一圈,示意众人退下,才深深叹了口气。

自从被绞缠在两个弟弟之间的事后,他又很长时间都生活在纠结和焦虑之中,在秋狩之前更是几夜无法合眼。

虽然没有经历从前那些生离死别,却也多少理解柳重明的矛盾痛苦。

也更知道,重明真正的绝望,比他所体会的,更不知多少倍。

他左思右想,难受得要爆炸,可曲沉舟把这摊子丢给他,又不让他说,叫他仿佛在油锅里烹炸。

“重明,你这几天先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跟你说。”

他转身要走,却被柳重明死死扯住。

“你要说什么?他对你说什么了?你信他了?你为什么不怪他害你?是不是他给你睡了?”

白石岩的血气呼地涌上头顶,一个耳光落在柳重明脸上。

他忽然明白了曲沉舟说的——我们之间,彼此都有辜负,也谈不上谁原谅谁。

重明如今是始终被他们蒙在鼓里,该说可怜吗,还是该说可恨,他们之间,又是谁应该对谁说句抱歉呢?

“重明,你既然这么问,我就回答你,”他努力压着火气:“这一次,我选择相信沉舟。我再替沉舟说一句柳重明,你就是个混账!配不上沉舟!”

柳重明仿佛定身一样呆立当场,不敢相信地看着白石岩。

从没想过会从白石岩口中听到这句话,他甚至可以怀疑自己,也从没怀疑过石岩与他之间的信任和坦诚。

不光是白石岩。

还有景臣……他一起长大的景臣。

自从与方无恙相认之后,景臣便渐渐放下了多年的心结,私下往来多了许多,说笑玩闹中,像是又回到从前的日子。

可这一切原来都是他的错觉。

就在不久之前,景臣像现在的石岩一样,为了曲沉舟,站在他的对面,甚至不惜与他刀刃相向。

景臣态度强硬,护着曲沉舟,甚至令随侍亮了兵刃。

他本就不该忤逆皇子,又有宁王在旁边百般阻挠,更是一得了消息就从锦绣营急匆匆单独赶去,半个人手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景臣将昏迷不醒的曲沉舟抱上了马车。

一个曲沉舟,让他身边的所有人都疯了!一切黑白都被颠倒!

还是他疯了?抑或是他仍然陷在无法脱身的噩梦里,仍然没有醒来?

“你们为什么……”

柳重明疯狂地咬自己的手,疼痛蚀骨,鲜血淋漓,却仍不肯停下来。

“你们为什么都要背叛我!”

“我要出去!醒过来!让我醒!”

他忽然失控一般,一头向影壁撞去,却在未触到冰冷的石头之前,后颈骤然一痛,软倒在地。

这一击毫不留情,那刻骨的痛疼似乎一直盘亘在后颈上,而后如飞快生长的杂草一样爬上头顶,扎根进去。

昏昏沉沉醒来时,头仍然疼得厉害。

本以为会躺在床上,可先看到的却是一张几案,摆着茶盏,不知什么时候,他倚靠在窗边,就这么睡着了。

有人在旁边轻声提醒:“元帅,人就要过来了。”

柳重明悚然一惊,登时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有在那个“前世”里,才有人这么叫他。

他顺着那人的手指看向下面,街两旁都挤满了人,兵士在前开道,空出正中间的路来。

然后,他看到了正向这边过来的人。

那人被反捆了双手,拖在一匹马后面,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没能赶得及,骤然倒在地上,被拖行几尺。

跟在后面的兵士赶上几步,在人群的讶然中,鞭抽下,不顾那人抽搐蜷缩起来,拖着头发又将人提起来。

这情形似曾相识,柳重明心头一紧,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曲沉舟会说——“你从前是怎样对我的”。

曲沉舟的确是该恨他,恨得即使重生一次也忘不了。

恨得甚至能那么久地忍辱负重,与他纠葛缠绵,让他心甘情愿地把心挖出来,双手奉上,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它被人踩在脚下。

他不知道坐在这里的柳重明究竟是哪一个,两世仿佛叠在一起。

沉舟沉……

国仇家恨,欺骗背叛,他连发疯的力气也没有了。

身边的人不知在说什么,落在耳中像是曲沉舟在意识恍惚中撕心裂肺的哀叫。

“柳重明你会后悔的!”

他不应该后悔的。

“佞臣害国,死有余辜,”他收回目光,看着茶水中的自己倒影被颤抖的手摇碎,咬牙切齿:“这是他该受的。”

心头一片茫然,爱和恨都距离他很远,完全无去想,只是始终钻在死角里,挣脱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