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刻漏(第2/2页)
之后的合作里,渐渐放下戒备,但这份疑惑始终没能得到一个答案。
而刚刚,虽然方无恙和曲沉舟两人谁都没有说起那个名字,却令他醍醐灌顶,可这结棍始终令人不敢相信。
如果曲沉舟的卦言没有错的话,那方无恙的兄弟是……
“不可能。”他又喃喃首,却发现再多的否认,也骗不了自己。
当年在西堰见到的景臣,那样失魂落魄,这么多年,他也没能问出缘由,会是与方无恙吗?
相比于他的震惊,曲沉舟倒是镇定许多,前一世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如今哪怕说方无恙的兄弟是当今皇上,他也一样能从容地吃下两碗饭。
“江长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我们……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江行之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硬把一口憋闷气吞回肚子里,让人准备了晚饭。
饭菜布好,江行之提起筷子,又食不下咽,他从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却在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少年面前,相形见绌。
“你别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距离朔夜,只有两天了!”
曲沉舟含着筷子尖,眉头微蹙,忍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能不能别放辣……”
江行之盯着他看,觉得自己今后需要重新审视一下柳世子,看着挺正常一个人,是怎么教出这么个东西的。
地下看不到日头变换,曲沉舟只能靠着一日三餐来推算时间。
江行之上去的时间越来越久,下来的时候也越来越无法掩饰一脸焦躁。
他虽然认为以方无恙的身手,遇到不对立刻抽身的话,还不至于会被柳重明留下,可如今度日如年,方无恙一时不回来,他一时放心不下。
出去的人回来后说,北衙的人加紧了城中巡查,说是在缉捕盗匪,也只能在心里怒骂柳重明公为私用。
眼见天边最后一丝暮色被吞没,他让人开了石门,沿着狭窄的甬道石阶回到地下。
曲沉舟仍坐在桌边,一只手在胸前衣襟上不停摩挲,不停地用舌尖舔着干涩的嘴唇,也没了之前的淡定。
见江行之下来,他哑着声音问:“还有多久?”
“一个时辰。”
江行之将手中刻漏放在桌上,漏箭在起伏的水面上摇动,距离戌时只有两指远了。
曲沉舟脸色泛白,盯着那摇摆不定的漏箭,手指下摩挲的动作也频繁起来。所谓无知者无畏,别人倒也罢了,他最是知道朔夜的厉害。
虽然吞下朔夜那一刻已打定主意,早晚要走这么一遭,可眼看着漏箭漂浮,仿佛看着扬起的屠刀慢慢落下,用钝刀子割肉,难免满心恐惧。
“有没有后悔?”江行之问他。
“有一点,”有人说话,才能略略减轻他的紧张:“江长史呢,有没有后悔?”
江行之冷冷回他:“后悔,如果早知道柳重明把事做得这么绝,我也不会打你的主意。不过我一直想不明白,丹琅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你在中间究竟做了什么?”
“无可奉告,”曲沉舟又瞟了一眼刻漏,问道:“我刚刚的问题,是想知道,江长史为殿下牺牲了这么多,有没有后悔?”
江行之沉默许久,冷冷瞥他一眼:“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曲沉舟回首:“江长史又想要我为殿下效力,又想要我忠心不二,是不是要求也太高了?”
江行之跟他话不投机,转过脸去,又听他饶有兴趣地追问。
“江长史,是不是心悦于殿下?”
江行之脑中一紧,不动声色呵斥:“闭嘴!”
“我现在很无聊,又有点紧张,不太想闭嘴,”曲沉舟托着腮,好奇打听:“有没有过春风一度?”
“曲沉舟!”江行之拍案而起,怒斥一声:“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曲沉舟把舌头伸出来,见江行之脸色气得涨红,不由莞尔:“看样子是有了。江长史不用羞恼,你素来冷静,独独在在这个问题上反应激烈,便是不打自招了。”
“没有!”江行之恨声首:“你再胡说八道,污殿下清白,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曲沉舟闭上嘴,却用两根食指抵在一起玩起来,一会儿左边推倒右边,一会儿右边推倒左边,互相绞缠,难舍难分。
江行之余光里见了,又拍一声桌子。
曲沉舟便专心地去看那刻漏,这次不再摸着前襟,两手交替地摸着手腕上的奴环。
那是柳重明给他做了没多久的一对,用细银代替了之前粗重的红铜,乍一看去,仿佛只是一对护腕。
漏箭一点点低下去,他忽然抬眼看向江行之,目光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