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变故(第2/3页)

杜掌柜这边还没捱到大夫来,也咽了气。

无赖必然是没法追究了,京兆府只能将在松竹轩打死人的一干人都锁去了衙门。

若是一切到此为止,无非是死了两个人,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可衙门的人像是得了谁的什么授意,审来审去,很快把事情闹大了,不仅拘了打死人的家丁,连着奇晟楼的少主人也被卷了进去,大有杀人偿命的意思。

虽然什么都没摆在明面上说,可很多人都猜测,那个“谁”,十有八九就是杜掌柜前段时间得罪的潘公公。

家里的两个主心骨登时全都没了,往日里肯跟杜权称兄道弟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夫人和少奶奶哭成一团,还要慌张地四处打点求人,指望着能把少主人从牢里捞出来。

一时间,银子花得如流水一般。

可沾了人命官司的地方,没多少人那么百无禁忌地过去光顾,不光是被封了的松竹轩,连春庆楼和奇晟楼也同时冷清下来。

家里只有出项没了入项,很快就捉襟见肘了。在京中连着春庆楼在内的几处堂铺依次折价卖了出去,最后只剩下了奇晟楼。

奇晟楼的“奇”字,从前就是因为曲沉舟的阴阳妖瞳而起的,在卜卦招牌摘了之后,奇晟楼也变成了寻常酒楼,与其他地方比并不怎的突出。

来问的人倒是有,都想着落井下石捡个漏,一再压价。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们只能一面四处求人去衙门里打通关节,一面等着有人肯为奇晟楼出个好价钱。

外面发生的这一切变动,都在下人和家奴的窃窃私语中不安地传递着,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曲沉舟从来不是个合群的人,没有人喜欢跟他说话,便仍按部就班地干着活,如今活计也少了,他便会看着天空久久发呆。

他虽然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却并不确定最后的结果。

重明曾给他讲过,这世间万事都有因有果,对于普通人来说,因果难测。

只有他是个例外。

他的眼睛指引着他,不光看得到果在哪里,甚至能主动伸出手去,让本不该连在一起的因与果系在一起。

就好像一只普通的手炉,之因,与闲汉身上显示的卦象——杜权身死,之果。

前一世里,他身处一人之下,随手一点便是万顷波涛震荡。

这只手就是这样一次次搅动池水,冷眼看滔天巨浪吞噬着一个个生命,直到如愿以偿地看见浪头扑面而来。

在重明的一点点引导下,他曾经欣喜若狂,以为自己当真无所不能,可当他在重明身上见到那句可怕的卦言时,只觉手脚冰凉,心头一片慌乱。

“赤气犯紫微,白虹贯月,兵戈僭乱世,天下称臣。”

那时他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一时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差错,重明身上才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卦言。

可他怎样考虑插手都无法撼动这句话,于公公又恰好来传旨召他,直到最后一刻,也只能勉强给重明留下一点转瞬即逝的生机。

“后天辰时前……在拈花铺子那里,等我的消息。”

可那个满怀期待的年轻人并没有等到他的消息,只看到了安定侯府涌起的滚滚浓烟,只等到了亡命他乡的前路。

他也没想到,那是他对柳重明说的最后一句话,此后再见,他已经是个罪孽满身的哑巴,连那最后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重明,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其实他也不是堪得破命数的人,其实他谁都救不了。

只是想着,在自己如死水无波的困局中再试着挣扎一次。

早已是两手血腥的人,不在乎再添几笔。

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临之前,奇晟楼被转卖出去,外面的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在把油水榨干之后,少主人被人放了出来。一家人收拾起最后一点细软,回老家去了。

曲沉舟自然也跟着奇晟楼一起,卖到了新东家手中。

可新东家财大气粗,对这边并不上心,只挑选了几名旧管事留下来,又派了几人过来打理,却并没有露过面。

东家仁厚,家仆下人都领到了一份不薄的赏银,连这些下奴们住的地方也扩成了三间,每人活动的空间大了许多,又得了些新用具,各个都感恩戴德。

曲沉舟甚至在二楼分到了一间屋子,虽然不大,却远比之前的地方舒适宽敞。

虽然林管事说并不知道新东家是谁,可他见到了新来的几位管事。

柳重明有心了,派了他在别院没有见过的人过来打理奇晟楼,可这些人他曾经在晋西书院见过。

之后的日子,他每天仍然在后院打杂,做着与从前一样的事,像是什么都没有变过一样。

楼里的一切开始恢复如常时,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