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明月心 06(续)(第2/4页)
在盛泱极东地区,一贯比别的地方更为贫困一些。但又因地接江州和秦淮,俞洲的女子多少沾点儿水乡柔美的风姿。倘若将俞洲地区贫家的幼女买来,仔细调教,到星野之都之后再卖出,可得高价。
这其中的丰利,让很多贩卖人口的牙公牙婆铤而走险。
这种低价买入、高价卖出的方式和商人贩马的手段类似。故此,那些被买来的贫家幼女,也被成为“瘦马”。
至于“乾坤场”,更是开设在星野之都的大型赌馆。
只不过,这种赌馆的庄家是皇亲国戚,油水也尽数流入富极显赫的世家之手。
——朝廷颁旨要修堤坝,安王爷却伙同行商巨贾以次充好,将本应用于修堤坝的钱尽数吞入自己手中。
而后进度行至应当去俞洲的隐黛森林采石造浆的时候,又把开通好的货运渠道利用成了采购一批“楚馆瘦马”。
最后,“瘦马”得来的丰利,再用于开设赌场,将钱再次生钱,榨完百姓的最后一滴血汗。
如此行云流水“一条龙”的吃法,可谓将盛泱平民从头到脚吃得不留一丝余地。
想的周全得很,滴水不漏得很!
然而,如此行恶者,却是波澜不惊的。
他甚至有些嫌这雅阁热闷,安王爷微微推开一线窗,惫懒地将酒盏中未喝完的琼浆玉露从窗外倒了下去——
楼下,正蹲在一排小乞儿,一听闻到动静,瞬时都仰起头。
他们看着那没喝完的残汤落浸在地面上,立刻争先恐后地趴过去舔。
有些没占到好位置的,还仰着首,想张嘴接一些有没有剩下的。
安王爷并没有在意。
他本是只随手一泼,见状也无动于衷,只看着那衣衫褴褛的脏孩子,淡淡收回目光,坐到原处,说道:
“万幸,韩尚那老家伙家中出了这样一档子事。”
“——否则,今年的汛期很快就要到了。若不是因着儿子的事占住了手,他少不得又是一番在陛下面前饶舌多事。”
“王爷说的是啊。”
朱长忠附和道:“看来老天爷……也是站在我们这边儿的。”
“老天爷有什么用。”
安王爷却说。他微微眯了眯眼,笑道:“有时候,人的富贵,还是要人自己去争——!”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
朱长忠见安王爷抬起了手,赶忙恭敬不尽地捧杯碰了上去,腆颜谄色道:“接下来的半年,也请王爷多多关照了……”
精巧无比的纯银酒杯碰在一起,在君子楼下,不远处就是遍地是脏污泥淖的黑巷。
那里充斥着疾病、饥饿、和贫穷……
很快,这一年的汛期就又要到了。但堤坝还仍未修好,不知多少庄稼会遭殃,多少田地会颗粒无收,多少平凡之家会妻离子散。
大概,明年的春风吹至的时候,黑巷中又将增添不少无家可归之人吧?
……但是,在这富贵的云端之上,又有谁在乎?
[*注1]:古代也有人叫妈妈的,只不过比较口语化,和“娘亲”类似。
李斯年找到林昆的时候,正在沽酒庵。
每当林昆不高兴的时候,都会去那里喝酒。
任何人都找不到他,只有李斯年知道他在那里。
“枕风,枕风。”
李斯年轻轻地叫他。
然而林昆伏在案上,深青色的士子服皱皱巴巴,袖子的边缘处还被打湿了一片。
李斯年靠近闻了闻,一大股极其浓烈的纯酿酒味。混杂着苏合香的冷冽辛辣,简直叫人觉得这是个能醉死街头酒鬼,而非诗文在翰林中人人传唱的惊艳士子。
沽酒庵是个藏于深巷和长干的酒肆,不同于星野之都其他雕梁画栋的精美酒家,这里的店面小得几乎可以算得上寒酸。更没有招客酒幌,只有门前载着的两颗桃花树,能叫人勉强找的过来。
通常来这里喝酒的,都是路过星野之都的行脚商人。饥寒交迫的异乡之处,寻一个能够取暖的落脚地。
林昆来这里,几乎不会有人认出他是名盛星野之都林氏的嫡子,更不会有人知道他是才情诗意冠绝翰林的林枕风。
大抵也是因为此,叫沽酒庵成为了林昆最理想的买醉之地。
“你醉成这个样子,什么时候将‘明月心’被人拿去抵酒钱了,大抵也不会知道吧?”
李斯年苦笑。
他收拾了一下林昆案上的雪白宣纸——
果不其然,那上面又写了一些潦草狂书至除了林昆自己谁也认不出的诗词。
李斯年叹了口气:
这些诗词被自己看到也罢,倘若被别有用心之人拿去了,恐怕少不得一番夸张过度的解读,而后为林氏招来莫须有的祸患。
林昆醉虽醉了,手里却还攥着一颗拇指那么大的明珠,他伏在岸上,明珠攥在他眼前,是个靠的很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