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三更合一(第4/7页)

“可如今,连你……林家嫡子,都不得不搅进这趟浑水里了啊……!”

那语气悲然怆恨,说不清是遗憾还是于现实的愤懑。

“用则方为之书。”

林昆却摇了摇头,说:“满腹经纶,却救不了任何人,那么,这书不读也罢。枕风从不认同林氏家规。”

老御史看向林昆的目光中充满了激赏,说是注视着毕生中最得意的弟子也不为过。

——那就好像是风雪中,一个掌火者与精疲力竭之时,注视着另一个掌火者。

他将把自己毕生点燃的薪火都交接给他,继续传承下去……

“如果我的儿子,能有你半分贤才,那该有多好……!”

末了,终究是只能如此含恨喟叹。

“若无事,枕风先行告退了。”

林昆微微含笑,行了一礼。他见门外还有旁人等候,主动侧身退让。

“是御史中丞。”

见到窗外等待之人,御使大夫却收起了笑意,朝那满脸都写满了讨好的人微微蹙了蹙眉,冷然说道:“莫必欢,进来罢。”

莫必欢同样是御史台中的御史,只不过不知为何,却一直不为御使大夫所喜。

然而此人说来也甚是神奇,天生长了一张笑脸,无论旁人怎么待他冷淡,都能熟视无睹地贴上去好一番亲热。

御使大夫称其:“笑面藏刀。不值得托付。”

“林公子,出去呐。”

错身而过时,莫必欢和善地笑着,问候。

林昆与此人并不相熟,见状也微微寒暄,而后便走出了书房院落外。

隐隐约约的,似乎也听莫必欢提起了城外堤坝,御史大夫则冷漠斥责:“与你无关,莫要打听!!”

……

走出君子林,远远的,就瞧见一个甚是挺拔的身影在相候着。

那人穿着代表宫中禁军的黑色软袍,腰间挂一柄细细的薄刃刀。

刀柄上雕刻着一朵鎏金的蔷薇,除此之外,整个刀身都是漆黑的。

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肃杀和贵气。

林昆见他目光远远的落在别处,背朝着自己,不由走过去悄悄在他左肩上拍了一下,又在他下意识回头之际,从右边出现,笑道:

“斯年。”

李斯年这才回过神来,对挚友这番顽皮的捉弄无可奈何,微微笑着道:

“你呀。”

他们二人一相见,便立刻拥住了,李斯年将鼻息埋进林昆颈间,满面扑来的都是甘冽清澈的苏合香。

落入手中的,也是清雅冷致的士子衣袍,在衣袍之下,是羸瘦柔韧的一把腰身。

这是林昆的青梅竹马,也是惊华宫中最年轻的羽林军长史,李斯年。

“今日累么?”

温存半晌,李斯年念念不舍松开怀抱,但仍半搂着林昆,将手放在他的腰间,问道:“像御史大夫汇报,很辛苦吧?——毕竟,你老师的严厉声名可是整个星野之都都知道。”

“哪有。”

林昆是温润的,在李斯年面前,他似乎总在平常的冷冽清雅之外,又多出几分别的意味。

“老师一片赤诚之心,唯独世人不知,才生出那样多的误解来。”

林昆轻声说着:“其实,他是比寻常老头更多几分幽默的风趣老者。”

李斯年唇角弯弯地翘起来,只是在林昆额头上轻轻地吻,好似万分的缱绻,万分的珍重温柔。

“走吧,听说八斋坊又出了新糕品,走去尝尝看。”

半晌,终于磨蹭够了,李斯年拉住林昆的手,将那细痩伶仃的手指好生握在掌间,说道:“我的俸禄今天恰巧也放了,我请你吃玫瑰酿笋到够。”

林昆微笑起来,与李斯年一前一后踏着窸窣的树间风声,和从竹叶缝隙漏下来的琐碎阳光,朝书院外走去。

八斋坊建在人来人往的最热闹地段上,一路走过去,需穿过不少街巷。

“感觉近来城里的流民似乎变多了。”

路过黑巷的时候,林昆看着里头目光空洞、面黄肌瘦的无家可归者,蹙眉说道。

“因为沧澜之事吧。”

李斯年淡淡说道:“自从镇国公府战败,沧澜丢给燕启人,城里的难民就一直有增无减。城头的‘盛世鼓’也夜夜响起。”

——盛世鼓,是朝廷设在民间,专程供给百姓含冤呈情用的。

只不过,有时候一些衙门为了掩盖冤情,会专程派人守在盛世鼓旁边,将那些“闹事”的刁民押走。

真正心有大冤者,只能千方百计地在夜里去敲响盛世鼓,以祈求这渺茫的鼓声能够穿越重重深阁,传达圣听。

“陛下不许任何人提起沧澜一案。”

林昆沉默道:“既不处罚镇国公府的丢城弃逃之罪;也不理会那些认为镇国公叛逃另有隐情的奏折。不知道……他究竟是心中作何之想。”

“噢?”

李斯年问道:“那枕风觉得呢?沧澜之事,是如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