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冷月孤高,悬在阴沉沉的夜空。

顾末泽推门而入,外界凉风灌入室内,一片寂静中,落在青年身上的灯火摇曳。

书案旁轩窗半敞,闻秋时披了件白色狐裘,乌发披散,趴在书案上睡着了,脸颊面对灯火方向,微微侧着,苍白脸颊染上些许暖意。

他左手握着支笔,底下铺着凌乱符纸。

顾末泽走近,离开时闻秋时在床间休息,此时出现在书案前,多半是中途醒来,打算画些灵符留着。

窗外夜色涌入,顾末泽修长身影背对烛火,立在书案前,漆黑狭长的眼眸不知盯了闻秋时多久,弯腰俯身,薄唇轻触视线中的白皙脸颊。

他动作极轻,即便知晓闻秋时不会轻易醒来,仍是小心翼翼。

触碰到细腻肌肤的那刻,顾末泽心跳都静止了,整夜沉甸甸的心情蓦然变得无比愉悦。

他好似尝到一口糖,即便裹着砒.霜,也吃得心花怒放。

少年人悄悄落下一吻后,就一发不可收,还欲触碰闻秋时唇角,只是所有念想在对方察觉脸颊微末痒意,若有若无动了下后,戛然而止。

闻秋时迷迷糊糊睁开眼,松开握在手中的笔,发现旁侧立个人,背对着光,阴影投落他身上,他长睫掀了掀,睡意全无,瞪大秋水似的眼眸,目光落在玄色锦衣以及流动着红色暗纹的面具。

未及青年做出反应,顾末泽光明正大凑近,在他唇角轻描淡写地吻了下。

闻秋时:“?!”

顾末泽扣住他拿灵符的手,将人揽腰抱起,径自朝床榻走去:“我今夜要与你一起睡。”

雪白狐裘滑落在地面,闻秋时挣扎无果,不由分说被放到床上。

“天......”

“天篆”两字未说完,闻秋时喉间被轻轻一点,默了声,顾末泽解了腰封,脱下外袍,随后将浑身僵硬的青年抱在怀里,盖被共眠。

说一起睡觉,便真是一起睡觉。

闻秋时有些懵。

近在咫尺的脸庞被面具遮着,那人眼眸很快阖上,露在外的薄唇紧抿,即使看不到眉头,也能估计到深深皱着。

闻秋时被施了法术,全身动不了,只有老老实实被人抱着,睁大眼眸打量。

耳边很快传来绵长匀称的呼吸,闻秋时察觉身体能动了,伸手去揭暗纹流动的面具,可惜如上次一般,面具纹丝不动。

他略一思忖,从储物戒中摸出木鱼,掰开搭在腰间的手。

咚、咚、咚——

室内响起三声敲木鱼。

闻秋时施道法窥探,目光紧盯躺在床榻上的身影,下一刻,呼吸倏然屏住。

这人周身散出浓郁阴气,脚踝、修长笔直的小腿缠着污黑枷锁,由万千冤魂聚集成的怨念密密麻麻包围着他,无数只手要拖他入地狱。

这般深重的罪孽,当坠地狱,时时刻刻遭受天罚酷刑。

闻秋时愣了许久,手中的木鱼被不知醒来的顾末泽拿走。

“你在做什么?”顾末泽没睡着,只是休息一二,发现闻秋时动作并未阻止,本以为会拿出法器对付他,没想到拿出的是木鱼,又对着他敲了三次,顾末泽不知此举动何意,见人脸色微变,隐约觉得不对劲,才收了木鱼。

闻秋时回过神,上次他猜测此人是原著的顾末泽,只是灵机一动,因为想不通顾末泽为何要伪装,方才用道法窥探就是为了验明身份。

若是原著的顾末泽,以他覆灭整座大陆的业障,定然满身罪孽。

但闻秋时没料到,真能看到业障枷锁。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罪孽,这种死后必要遭受天罚酷刑,待所有恨他入骨的枉死之魂发泄怨气后,才有一丝转世化解业障的机会,且如此多的罪孽,千百世都难以化解,每一世都不得善终。

闻秋时一两个时辰前才瞧过顾末泽,周身不仅没有业障环绕,还有象征功德的微末金芒,干净极了。

所谓原著的顾末泽,本就是他虚无缥缈的猜想罢了。

比起这说法,闻秋时更愿意相信自己认错了人,面具背后不是顾末泽的脸,但他瞧了许久,莫说唇形,连下颌线都一摸一样。

既然是顾末泽,又不是他干干净净没有半点业障的小师侄,除了原著里罪恶滔天世人称为邪帝的顾末泽,还能有谁。

闻秋时此时见身前之人业障加身,无药可救,一面庆幸不是顾末泽,一面止不住心烦意乱。

倘若真是原著结局时的大邪帝,为何出现在此,难道是穷狱门的缘故?另外,此人做的恶事会不会扣在顾末泽身上,影响到他。

被夺走木鱼询问,闻秋时手指一转,朱红长笔握在手中,直截了当道:“有生之年,劝你多行善事。”

顾末泽一哂:“为何?”

闻秋时:“因为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顾末泽默了瞬,道:“无妨,于我而言千百倍值得。”